蔡文秀道:“当时我抢到了打火机,他把我打倒在地,扑在我身上疯狂抽我耳光,甚至用旁边的输液架打我,用牙齿咬我,他真的是个疯子我反抗的时候,手里的打火机不小心点燃了窗帘,旁边的手推车在一大群人七手八脚的拉扯下被撞翻,酒精全洒了出来,起了点小火。”
“你们没有立刻处理火情?”顾城皱着眉头。
“没有,当时场面很混乱,那点火星子没人注意,而且患者们都被胡良的行为刺激,全都闹了起来,我们劝不住,”蔡文秀说,“当我们注意到窗帘被烧着的时候已经晚了,有个同事去重管室自带的卫生间接水,但火在酒精的作用下一直燃烧、一直燃烧,窗帘都快被烧没了,那点自来水不管用。”
秦晏看着她:“当时没有灭火器?”
“都是摆设,为了应付消防检查罢了,你真以为在十年前的那个环境下,一个摆着好看的灭火器能管用?”蔡文秀抬手抹了把眼泪,有些如释重负,“我们六个护士,又要扑火,又要控制住那些发疯的精神病人,大家都自顾不暇,以至于火越来越大。再者消防设施不到位,当年太多人没能逃出重管室,火也一直在蔓延,从重管室蔓延到了外面,重管室里的所有人都在拍门,都在挣扎。”
秦晏:“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时我之所以能逃出来,是因为当天钥匙正好归我管,而另一个护士还有精神,从卫生间接了水捂住口鼻,和我一起开的门,”蔡文秀摇摇头,“不过你应该不知道,重管室的安全门,永远只能开三秒,如果人没有快速出去,门会自动关闭的,设计这个的初衷就是为了阻挡那些想趁护士开门的时候逃出去的精神病人。”
蔡文秀和当年那个护士一起逃了出来,但门只能开三秒,她们出来的那一瞬间,胡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紧紧跟了上来,一边疯狂地大笑一边死死抓住蔡文秀的后衣领,跟着两个护士挤出了安全门。
其他同事听见铁门开合的声音,这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也跟着想出去,却被重重关上的铁门阻挡在火势最严重的重管室里。
蔡文秀害怕地往后看,只能看见滚滚浓烟里不断晃动的人影,只能听见那些同事或患者挣扎叫喊的声音。
同行的女护士拉住她:“别回头了,逃命吧!”
她们出来之后全身都没了力气,顺势扑倒在地上,一点一点匍匐爬行在满目的浓烟里,整个肺部都像是被刀子捅了一样。
她们看见很多双脚在自己面前踩来踩去,是医护人员带着普通病室的患者在逃生。
有人双手抱头,也有和她们一样害怕吸入更多粉尘而选择匍匐前行的。
被关在重管室里的那些人最后都死了,除了钻空子出来的胡良。
由于十年前不论是消防设施还是通讯都不到位,救援队来得并不及时,消防安全知识也并没有科普到每一个人身上。所以逃出去的医护人员只活下来一半,有的抢救无效走了,有的侥幸存活;部分逃出来的精神病患者要么彻底失联,成了街上的流浪汉,要么被医院和救援队的人接走,去新院继续接受治疗。
当年重管室情况太乱,能活着走出重管室的根本没几个人,幸存下来的人也早已淡忘了当年那场火灾的细节,再加上监控在火灾里严重损坏,用技术手段根本无法完全复原,意外成了纵火犯的文秀才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我一直以为胡良死在那场大火里,”蔡文秀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拳头,痛不欲生地流着泪道,“我还以为他死了,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跑了出来,他不但跑了出来,他还回了家,他多活了十年。那我当年做的那些,究竟有什么意义?”
第67章
桐山县社会福利医院过去的样子被十年来的风风雨雨悄然掩盖,很少有人记得当年的医院是什么样子。
接待室里很安静,蔡文秀交代完以后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蜷缩在冰冷的椅子里。
五月的天气不算冷,反而有些燥热潮湿。
秦晏站起身,在这间不大的接待室里踱步片刻。
蔡文秀空洞洞的眼神一直追着他。
他忽然停在接待室的墙边,看着墙上的内嵌式置物架。
置物架被刷成了浅绿色,上面摆着很多可爱的小玩具,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相框,第一个相框是医院主治医生们的大合影,第二个相框里站着康复出院的病人们,第三个相框里是年轻女护士们摆好姿势后的合照
每一张照片都很新,照片的右下角标注着拍摄日期,秦晏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看见最后一个相框里的照片拍摄日期停留在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