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用筷子拨动碗里的粉,道:“这个李国强还真是可恶。”
“苏暮秋在离婚的第二个月就找到了新丈夫,很快就嫁人了,”秦晏冷静地说,“男方家里是当官的,有点小钱,但是在苏暮秋母女搬过去之前,他还有一个儿子,不可能做到对苏敏特别好。苏敏跟着母亲搬去继父家里也不见得能过得多如意,所以她只在继父家呆了一个暑假,赶在清北大学医学院少年班第四个学期开学之前就收拾东西走了。”
“苏暮秋要是早点跟李国强离婚,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顾城咂咂嘴,“李国强也许不会遇害,苏敏也不至于被我们划进嫌疑人名单里。”
秦晏眼睛微微眨了眨,片刻后捧起碗将剩下的汤喝掉,抽出一张纸巾随意擦几下嘴。
他道:“你怎么不说如果苏暮秋当年没有听信李国强的鬼话,没有踏入那间照相馆,没有跟李国强发生关系,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顺着一条路往下走,根本看不见前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顾城轻轻叹气。
“所以也就不存在‘如果’,”秦晏说,“你听说过哲学上‘飞矢不动’的悖论吗,被射出去的箭在一段时间里通过一段路程,这一段时间会被分成无数时刻。每一个时刻,飞箭都占据一个位置,它停留在这段路程的不同位置上,而不是从起点直接飞向终点。”
顾城有些似懂非懂:“所以飞矢在任意时刻的位置不会发生改变,但它仍然在运动。”
“就像李国强的死也不是某种单一的因果带来的,他可以逃过婚姻的因果,但他无法保证还有别的因果来干扰他运动的方向,最终从某个位置继续向着死亡的方向前进。”秦晏说。
“听不懂,”顾城干巴巴道,“秦队,我突然发现你是真的喜欢搞玄学。”
秦晏笑了笑:“那就说点别的——比如苏敏和蔡文秀之间到底谁嫌疑更大。”
现在警方的怀疑对象有两个。
一个是十年前纵火想要杀死胡良的蔡文秀,一个是现如今竭力将蔡文秀推出来的、与李国强有着深仇大怨的苏敏。
“从现有的证据链来看,杀害胡良和李国强的大概率会是同一个人,”秦晏说,“蔡文秀有杀害胡良的动机,胡良和李国强的死亡时间前后她正在休假,作案时间充足。而她曾经是重管室的护士,十年前甚至企图用美工刀杀害胡良,所以她在面对死者身体的时候不至于下不去手,也能够做到切割死者生|殖|器或者殴打死者致死。”
顾城摇摇头:“蔡文秀快退休了,理论上她确实有杀人的心理素质,但体力方面”
蔡文秀过于瘦弱,年纪又大,或许还有可能患有老年病。
一个这样的人,似乎不太能够把死者拖进事先挖好的坑中掩埋,也不太可能弄得动一个一米七几的成年男性甚至把人按进井里。
秦晏微微挑眉:“所以她不太符合我们之前做出的嫌疑人侧写。”
顾城陷入一阵沉思:“现在看来蔡文秀是嫌疑最重的那一个,她有杀害胡良的动机也有作案时间,但至于李国强跟她有没有瓜葛,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十年前蔡文秀并没有杀死胡良,而且阴差阳错失手引发了一场火灾,胡良在火灾里成了幸存人员,由于救援不及时,许多幸存的患者在事后没有得到妥善安置,部分成了流浪汉,部分转移至新院。”
胡良没准就是在那个时候回到家乡的。
张所长所谓的“出院”其实是一场逃亡。
“蔡文秀的嫌疑确实大,”秦晏说,“但苏敏在配合调查时比我们先一步说出胡良的死亡时间,这一点很奇怪。从案件开始调查直到现在,知道胡良死亡时间的要么是警方自己人,要么是目睹过我们办案经过的村民。苏敏才刚从单位回到县里不久,她没道理会直接说出胡良死亡的确切时间。”
顾城道:“没准儿是故意的,谈话时模糊重点,不断把话题往蔡文秀身上引,就是想让我们调查蔡文秀。”
席间苏子柒一脸松快地从不远处的派出所出来,拿着份文件直接推开了这家快餐店的门。
快餐店老板听见动静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吃点什么?”
“特色炒米粉,”苏子柒喊了一嗓子,而后目光在店里巡视一圈,最后走到某个座位上窗边的秦晏面前,“哟,在看走访记录?”
顾城轻轻点头:“看完了,但走访记录只能侧面展现苏敏在现实生活里的形象,对于锁定凶手来说,单凭这些记录还不够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