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警员在围观群众的拥挤中勉强站稳, 努力在哄闹中突出自己的声音, “张先生,如果您对医院的治疗手段表示存疑, 是否愿意向公安立案,由司法部门对您的母亲进行全面检查,如果检验报告出来发现确实存在问题,那么医院也没法推卸这次医疗事故的责任,您也可向法院提交诉讼。”
既然医院不认为自己有过失,病人家属又怀疑院方存在救治不当,那就再深入检查,寻找病人的死亡真相。
张志诚犹疑地盯着警员,第一时间觉得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他思来想去,突然感觉自己明白了对方的诡计,直指警察大喊:“如果没有呢,那我妈的遗体不就被你们破坏了!不行,老人家现在都已经死了,还要被你们欺负,我看你们就是一伙的!”
话落,他转身扑向后头的棺材,悲怆哭嚎:“老天爷啊,没有人性啊!什么人民医院,什么人民警察,都是骗人的啊!可怜我老母一生行善积德,就这么被人害死了,没天理啊!”
“够了!”一直沉默着跪在棺材边的女人兀然大吼,从地上站起,迈着跪麻了的双腿靠近张志诚,一把将人推开,麻木的双眼在向弟弟时充满了厌恶。
她紧咬着牙关做下决定,步履蹒跚地走向刚才提议的警察,声音沉重地问:“警察同志,我作为女儿,有没有权利同意你们解刨?”
张志诚一听她这话,立马就要上前把人扯走,嘴里不留情面地骂道:“张子薇,我妈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白眼狼!”
张子薇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难过转身,失望地反问:“你说我是白眼狼?咱妈住院这段时间,你给过一分钱?做过,哪怕买过一顿饭?你除了来医院挑三拣四做监工,你还干了什么?”
她做这些,只是在尽作为子女的义务,并不是她命贱,非得自讨苦吃。她不求她妈和她弟感恩,只希望他们能稍微记得她一些好,可是就连这么一点小心思都满足不了。
“你还敢抱怨!”张志诚发了疯地冲向张子薇,要不是警察及时拦住,他的一巴掌就要甩到自己的亲姐姐脸上。
即使被警察再三提醒,张志诚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对着张子薇啐了口唾沫:“你凭什么要求我做事,我可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一个女的,照顾人是你应该做的,不然我妈生你干嘛,不能续香火,也挣不了大钱。早知道你现在是这幅德行,你一生下来我妈就该把你丢灶里烧掉!”
张志诚的这些话,不只是警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女的怎么了,你妈不是女的?”
“我还以为你多大苦衷在这嚎呢,合着就是个气氛组。”
“不就是个妈宝巨婴男闹事吗,散了吧,估计就是家里没教好,妈死了以后没人管,来医院闹事。”
“刚才那人,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巨婴男,死的不是他亲妈啊,你这人说话真难听。”
“就说了怎么着!”
眼看着围观的人也要吵起来,亲弟弟对她的指责不断,始终垂着头的张子薇突然觉得这么活着好没意思,一股气力随着吵闹声被抽离她的身体,她心如死灰地看向亲弟弟问:“如果警察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我就陪妈一起去死,这样你满意了吗?”
听到姐姐这么说,张志诚的气焰瞬间消散了许多,但还是不依不饶地嘴硬道:“你……你装样子给谁看?保不齐我妈就是你害死的。”
“我装?好啊,你要不直接杀了我,让我去死啊!”张子薇最后的理智破裂,恨不得立即接受死亡,再也不用面对这全都是坎儿的人生。
“你……”张志诚被姐姐突然的怒气吓得不敢出声,在今天之前,他从没见过说话这么大声的姐姐。
她以前不是都会让着自己吗,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定是因为有警察在,她狐假虎威罢了。
远眺着人群中心的姐弟跟着警察离开,存放着郑玉华遗体的棺材也被拉走,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开,站在廊下的陆销缓声对手机另一头的人说:“行了,人都散了。”
季彻余光扫见陆销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他,微笑问:“你让派出所把人领走,就不怕病人家属连警方也一起骂了?”
看着摆满医院门口的花圈,他大概能想象得出这些东西堵在警局门口是什么样的场面。
不过这事也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不下,警方正式介入也算得上是最优解了。
陆销耸了耸肩,无奈道:“他刚才已经骂了不是?与其让他在这儿带着无良记者混淆视听,不如彻彻底底地查清楚,由官方出面说明。再说了,汪姨刚才说医院最近的怪事确实不对劲,能查清楚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