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人展开袍服,分别套上他的手臂。一人跪地为他穿上履袜,另一人取走地上的玉枕,手指仔细擦过青石拼接的缝隙,确保不遗留半块碎片。
“去前殿。”
殿门打开,姬典迈步穿过廊下。他本可以将人带来寝殿,出于谨慎考虑,还是选择在正殿召见来人。
彼时,马桂正随侍人行过宫道,提步登上丹陛。
大殿内亮起灯火,两排宫灯逐次点燃,驱散一室幽暗。
明光摇曳,辉煌耀目,恰似火树银花。
马桂在殿前等候,直至侍人宣召,他才进入殿内。
天子高坐王座,见来者是一名内侍,却也没有小看。宫变当日,他亲眼见到这名侍人跟随在晋王身边,俨然是其心腹。
“拜见陛下。”马桂停在大殿中央,俯身行大礼。
“免。”
“谢陛下。”
站起身后,马桂擎起木盒,高高举过头顶,口中道:“君王手书,请陛下过目。”
一名侍人走上前,从马桂手中取走木盒,送到姬典手中。
怀揣着疑问,姬典从盒中取出竹简,从头至尾浏览一遍,脸色逐渐发白,额头冒出冷汗。
齐国公子在楚国都城放火,楚王之父受惊。
楚国女公子被刺伤,一怒拿人,鞭笞,戴枷囚笼示众。
齐王和楚王接到国内消息,当面问责,针锋相对,僵持不下。
信的末尾,林珩言事不能断,依礼上禀。如天子不能决,当祭祀问于天地,断于鬼神。
最后两行字,姬典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抹去额头的冷汗,绞尽脑汁猜测林珩的真实用意。想到判断出错可能带来的后果,顿觉眼前一黑。
四大诸侯,他一个都惹不起。
楚王和齐王闹起来,晋王不能决断事非,他更不可能。
真如信上所言,正式举行祭祀,当众问于天地鬼神,这件事势必要广为人知。
就算脑子再不清醒,也能猜出事后带来的影响。不提公子弦和女公子妍谁的过错更大一些,齐国和楚国经此一事都会丧失颜面。
齐王不会乐见
神留意楚项,自然不会错过他的神情变化。
废王派人入晋刺杀,证据确凿,无从争辩。但他从来都没忘,刺杀一事也有楚国的影子。
晋国要东出,楚国横亘在前,是不折不扣的拦路虎。两国迟早会再次交锋,在战场上分出胜负。
目前情况特殊,不宜撕破脸,但不妨碍给对方找些不痛快。
至于赵弼,果然和赵弦是兄弟,做法比前者高明,目的却如出一辙,向晋借力以达成目的。
“事关两国宗室,实不宜宣扬。”赵弼锲而不舍,嘴皮子磨破,想要使林珩改变主意。
可惜,林珩既然送出竹简,就不可能让对方如愿。
“寡人是照规矩办事。”无论对方怎样费尽口舌,林珩仅凭一句话就能全部堵回去。
赵弼哑口无言,实在不想放弃,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楚项轻嗤一声,左手按住右手腕,揉捏着淤青的伤处,突然开口道:“晋王智慧过人,项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