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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水 南山 974 字 10个月前

那天和吴老师告别时,三美和日娃才正式交换了电话号码。

日娃的手机特别好看,屏幕能往上滑,他说叫索爱walkan,三美把这个名字用圆珠笔写在手上,打算一回到县城就去手机店找找。

回城的班车上,三美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好像上了日娃的鬼当。吴老师和他又不是刚认识,对方这次要说啥,他至少也有点预感吧,如果是这样还把自个儿带上,那不是摆明了希望她知道这回事吗?可他又说不要她掺和,这又是个啥意思?

日娃真是越来越难懂了,整天嘻嘻哈哈的,做起事情来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预感,好像自己很快就要忙起来了,她会忙于一些让人生变得更好的,或者更坏的事。得趁现在还得闲,给凤丽买部手机送到学校,凤丽万一有事才能随时找到她。

店员去拿实体机时,三美坐在高脚凳上等着,跟着店里正在播放的音乐,用脚尖有节奏地偷偷打节拍,“微笑再美再甜不是你的都不特别,眼泪再苦再咸有你安慰,又是晴天,靠得再近再贴少了拥抱就算太远,全世界只对你有感觉”

这样的歌词令她感到费解,眼泪苦苦咸咸的安慰一下就能变晴天了?在她的人生信条里,人最好就是不要掉眼泪,眼泪除了暴露自己的软弱之外毫无用处,更不可能因为他人的什么举动痛楚就变得不再痛楚。她一边享受着节奏,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嘲笑歌里这俩人真是太无趣。

手机很快就拿来了,白色的机身,屏幕比自己的诺基亚大了一倍,轻轻往上一推,圆润小巧的按键透着橘粉色的背景光,还能听歌,可时髦了。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高挑、明艳的凤丽是如何把这部手机拿在手里,又是如何按下那一颗颗精致的按键,店员没怎么讲解呢,三美就说,“对,就要这样的。”

这可把店员乐坏了,最近来买手机的人,都喜欢喇叭多、声音大、带跑马灯的机型,最贵的也就七八百块钱,可这部索爱手机要1700块呢,卖出去这一部,今天的业绩就是店里第一了。

三美到隔壁信用社取了钱,麻利地付了款,给凤丽选了一张尾号7166的电话卡,拎着手提袋一脸幸福地回到厂里。

没想到这一回去,整整一周都没机会再出厂去找凤丽,因为厂里下周要来人了。

按理说,厂里有食药监局、农委、工商局之类的单位来检查是常态,一般也就是让大家把工服穿好,注意规章制度就行了,这一次却搞得十分严格,连徐客和三美这样跑市场收购的员工,也得在工作结束后立刻回厂里参加培训。

听说是有县政府的领导要带着外国人来,厂里的人都兴奋极了,大家还没见过活的外国人哩!

县政府要求所有人在短时间内学会:hello,good orng, nice to et you , how are you? wele !等简单的问候语,确保到时候外国友人来了,人人都能搭得上一两句话。

培训的内容对老师来讲再简单不过,可厂里的员工大部分是附近的农民,至少有百分之六七十都是中年人、半文盲,最多会写自己的名字,认得一些日常用字罢了,要他们把这几句英语学会,实在是太难了。

第一天,老师还认认真真从每一个单词拆分读音标开始,结果吃力不讨好,一下课,工人们就抱怨她不会教,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开一些低俗的玩笑,“‘嘎的嘎的’,跟驴叫似的,哪个国家的人能这么说话?”“老师讲得就怪好听勒,小鸟叫似的,你是看老师漂亮,想到驴子了吧?越来越骚哩,哈哈哈哈”

这位老师是县里初中部的英语老师,还年轻得很,本来就是县里问学校借人,她最年轻,才被派过来干这没有回报的活,结果课后还听到这样的调侃,又窘迫又生气。

第二天,老师实在没辙了,只想快点完成任务走人,用上了自己最不齿可也最原始的东方力量——中文标注大法,她读一句,大家跟读一句。

三美虽然说怕英语,毕竟也是初中毕业,更别提最近突击复习那么久,这种培训就跟玩似的。不过她啥也没说,晚上照样跟着大家一起去培训,老师在上面讲,她就在下面偷偷地看真题,嘴上跟着大家一起:“how are you!how are you!好阿油!好阿油!how do you do!好大油肚!”

她只当这是一项工作任务,喊得比谁都大声。喊着喊着,别人突然不作声了,只有她一个人突兀地大喊一句:“welle!”

察觉到不对劲,三美抬起头,发现大家都看着她,她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对劲啊,跟着大家的视线回头,才发现何云道和几个管事的,就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