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唯就这么站在正殿外竖耳倾听他们诵经,不需片刻便觉通体舒畅、心旷神怡。
都说庙宇之地没有烦心纷扰,难怪总有人愿意出家修行,远离俗世去过另一种人生。
早课结束后,僧侣们依次起身去过堂(也就是吃早餐),元喜主持最后一个从正殿里走出来,笑着对她说:“小叶怎么起得如此早?”
“我睡眠不好。”她实话实说,“在你这里已经算能睡着了,我有时候几夜不合眼也很正常。”
元喜主持望着她:“一直如此,用药也没有任何改善?”
她点了点头。
元喜主持也没有多问她是不是职业或者心理原因,只是对她说:“元喜寺清净,说不定多待几日睡眠也会跟着好起来。走,趁禅修前我带你在寺里四处逛逛。”
主持说完,便引着她往正殿折返回去。
僧人们早课诵经的地方是元喜寺的正殿、也就是大雄宝殿,是整座寺院的核心建筑,供奉着本师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往后走是药师佛殿、讲法堂和藏书阁,左右则设有观音殿和地藏菩萨殿。
元喜主持耐心地给她讲解着每个大殿供奉着的佛像的寓意,叶舒唯听得尤为认真,还会时不时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元喜主持,我有个疑问。”走出大殿后,叶舒唯说,“元喜寺建在如此高的山上,山上没有人居住,寻常人上山又根本找不到路,寺里的运转和僧人们的生计该如何维持?”
元喜寺确实是个清净怡人的好地儿,可正是因为太僻静了,她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担忧没有人上山参拜、为寺里供奉香火。
元喜主持听得先是一愣,随后朗声大笑了起来。
叶舒唯无语地摸了摸脑袋:“主持,我究竟是说了多么无知愚蠢的话,能让你笑成这样?”?
“不是。”主持笑得连连摆手,“抱歉小叶,你刚刚的问话没有一点问题,我只是觉得你的性子实在爽朗至纯,感觉在俗世里像你这样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她张了张嘴:“您反正就是在说我傻呗。”
“绝对不是。”主持这时稍稍收敛了笑意,“我只是忽然理解,为什么阿允少爷会将你带到这里来了。要知道,你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带上山的女孩子。”
她听得心中一动,就听主持继续说道:“元喜寺是一座很特殊的寺庙,它与一般的寺庙不同。”
叶舒唯了解到,元喜寺里包括元喜主持在内的所有僧人,都是被俗世逼到无可奈何、因为各种原因想要解脱离世的濒死之人。邵允修缮了这座寺庙后,通过机缘巧合救下了原本正准备自尽离世的元喜主持,又慢慢地发展了更多的僧人。
“阿允少爷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家、一段重新开始的人生。”元喜主持说到这里,还是微微有些动容,“我出家之前,觉得只有死亡方可以一了百了、摆脱所有痛楚,但阿允少爷告诉我,死亡并不能消弭痛苦的烙印、只有活着才可以重新开始。”
元喜主持说,昨天晚上他带过来见他们的那两位年轻僧侣中的其中一位,三年前被查出了癌症晚期、被宣判只剩三个月的生命。他的家人和朋友都放弃了他,想让他在医院里等死,是邵允伸出援手将他带来元喜寺医治静养,让他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
“寺里的每个僧人都有自己的前半生,阿允少爷给了我们第二次人生,让我们能在这里修行生活。他支撑着整个寺庙的运转和修缮,还在不断接纳更多原本想要或者被迫放弃自己生命的人。”
元喜主持笑看着她,“我刚刚会笑,是因为觉得你和他很像。你一来,就会担心寺里那么冷清,我和僧人们能否维持生计。他做了那么多,完全不求回报,也只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你们都是心中满怀善念的人。”
元喜主持后来又同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虽然很难置信,但居然真的有人能够穿越这宛如迷宫般的山路,一路找到这座寺庙、最终加入其中。
这算是佛法中所说的缘,也就是助缘。因为先有邵允在世间播下了善的种子、产生善的助缘,随后才会在冥冥之中牵引真正的有缘人来到此处。
闲聊间,天光渐渐大亮。
阳光下暖融融的微风轻轻吹过,卷起树上的枝叶,发出“吱呀”的声响。叶舒唯不知怎的眉心一跳,忽然转过脸,看向了自己不远处的身后。
只见邵允正站在一棵高耸入云的雪松下,他负手而立、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知已经在此驻足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