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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了一身满 桃籽儿 972 字 10个月前

“钟济?”宋澹挑挑眉,神情微微一凝,“可是两镇节度使钟曷家的公子?”

“正是,”一旁的长子宋明卓接了口,“听闻钟侍郎亦奉召回了长安,将在西都贺新岁。”

“钟”。

这可是当今朝内最值得一说的姓氏。

陇右钟氏原非显赫高门,祖上还有胡人血统,奈何却出了一位盛宠不衰的贵妃,自瑞贤三年入宫后便被当今陛下捧在心尖儿上,早已压过皇后的风头;她还为陛下诞下过两位皇子,年幼的五殿下卫镇幼年不幸夭折,年长的二殿下卫铮却是惠宗最为宠信的儿子,钟氏满门亦在贵妃荫蔽下平步青云,兄长钟曷而今被封河西、陇右两镇节度使,手握十二万兵马,正可谓大权在握风光无两。

“可见到了他家女眷?”万氏眼前一亮,耷拉的眼尾似也挑高了些,“此前不知钟氏已归长安、还未曾给他们送过邀帖,真是失礼。”

她说的正是自己明日的生辰宴,欲同陇右钟氏也走得近些,宋明卓却答:“只见到了钟小参军,府中女眷并未一同出行。”

万氏有些遗憾,转而又想打发人去钟府拜会,宋澹伸手拦了、看神情似还颇有些疑虑,当场却并未当着儿女们的面说太多,只转而道:“疏妍奔波半月有余,当也累了——今日便早些回房歇息,有什么短缺的尽可同你母亲去说。”

宋疏妍不知父亲说这话是不是有意避着自己、心头微微一刺,但终归也没多说什么,只再拜道:“谢父亲体恤。”

她的院子在雅言堂西侧,名字是自己取的,拟作“平芜馆”。

不大的地方,院子约不过三丈见方,墙角架了一座小秋千,房内以一架四扇屏风区隔内外,间里除去一张长案便只剩个三面围合的檀木床、再并一个有些旧迹的顶箱柜。

一年中她只有月余住在此处,平时只有两个粗使丫头内外打理,她们贯会糊弄人,房里各式器皿落了厚厚一层灰也当瞧不见,还得坠儿这个大丫头亲自撸起袖子擦洗,脾气一向不好的崔妈妈有心要沉下气来打骂几句立立威风,又恐招惹是非得罪主母最后反让自家小姐遭罪,于是终归憋着没发里外里受气。

宋疏妍也在亲自收拾书案,还意外翻拣出几张去岁临摹的旧画,那时她刚学丹青不久、一幅墨竹图也临得歪歪扭扭;正莞尔,忽听院子里传来些许动静,推开窗子探头一看,果然是她二哥来了,正穿过拱形的石门往里走,一进门便对那两个粗使丫头撂了脸,申斥:“提前半月便说你们小姐要回,怎么今日院子里还乱得没个章法?她性子柔和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就可以下犯上欺负她了?”

一番发作骇得两个丫头白着脸下跪告罪,一旁的崔妈妈和坠儿则是志得意满,宋疏妍留在屋里,心想出去拦了是下了二哥脸面,出去不拦又会显得她狐假虎威,索性就没出门掺合;过一会儿宋明真进了屋,一进来就说:“你这屋里的人未免太过惫懒,合该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宋疏妍没立刻接话,只先请他坐,招过坠儿上了茶后又端出方才宋明真在堂上给她的樱桃饆饠,玩笑道:“二哥哥算盘打得精,说是给我买茶果,实则还不是让我用这个招待你?”

“刚还说你有良心,没想到竟走了眼,”宋明真笑骂,“这一年在哪里学的油嘴滑舌?全用来气我。”

宋疏妍弯起眼睛笑起来,小女儿家真心欢喜的模样看上去更惹人怜,只是她笑得不多,没过一会儿眉目又淡了,添茶的工夫轻轻向屋外扫一眼,是在看那两个刚挨了训斥的丫头,转过头来声音更轻,说:“我并不在府中久居,于她们也不算正经的主人家,二哥哥不必为我惹嫡母不快。”

她清楚的,其实次兄在家中的处境也颇为微妙。

他的生母吴氏出身平平,当初只是因为宋疏妍的母亲乔氏迟迟无法生育才被以“好生养”的名目纳进房里,身为庶子本就多些艰辛;遑论他又素来不喜读书、一心要应武举,比不得长兄二十一岁中文举的本事,在宋氏这样的书香门第就更显尴尬,平日里没少受父亲叱责。

如今嫡母万氏本就在内宅说一不二,给谁一个软钉子都是够受,左右她并非常年住在家中,有些小事忍一忍就过了,没必要谁为她出头惹得一身麻烦。

宋明真也晓得她的心思,更知她自小就是这样看得开忍得下,却反问:“你怎么就不算‘正经的主人家’、难道还当自己是客人?终有一日你要回到这里,总不兴真在钱塘过一辈子。”

“至于嫡母,”他轻哼一声,有些漫不经心,“幼时也就罢了,如今你我都已成人,她又能掀出什么浪来?遑论开春之后便是武举,左不过我高中之后再同她计较,封了将军带你和疏清出去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