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她连忙装作十分诧异地惊呼出声,纤纤玉指更径直朝窗外指去。
“那边那个男子是谁?可是宣州汪家的大公子么?”
汪叙?
宋疏妍眉头一皱,心中已感到一阵不妙,再抬头看继母那状似平静实则隐隐透着得意的神情、更明白今日这事是冲自己来的,下一刻果然又听到对方应道:“似乎正是呢——这可真是巧,走到哪里都能碰得上……”
她那嫡亲的女儿捂嘴一笑,眼风已朝自家四妹妹扫来了,随即又颇为开怀地说:“可见四妹妹同汪家公子是有缘人,拆也拆不散的——既然遇上了便将人请上楼一坐如何?他都为你从宣州追到金陵来了,总该给几分好脸色。”
话音刚落、还不待沉了脸的宋疏妍出言拒绝,那雅间之外便传来“噔噔噔”一阵脚步声,是楼内仆役来回话、说宣州汪叙已在门外求见了。
第52章
万氏眼巴巴盼了许久自不会将人驱走, 眼下便径直跳过了宋疏妍、单侧首问姜氏是否介意让那晚生进门说几句话;姜氏心里透亮着,即便方才听那船上艳词时尚未品出什么味道,如今人都追到门上了却再由不得她察觉不出有异, 于是一边暗叹宋四小姐际遇坎坷一边轻飘飘朝自己那独子看了一眼,见后者神情已明显沉了不少, 便知今日的热闹恐还在后头, 人上了年纪管也管不了,遂转而对万氏颔首,答:“自是不介怀的……晚生么,见了长辈总要来拜一拜。”
万氏听言笑得眼眯成一条线、直同姜氏道谢, 随即立刻扬声道:“快让人进来, 我亦许多日子不见贤侄了——”
雅间的门应声而开, 一身流蓝长衫的汪大公子便快步入了内,第一眼便瞧见席上正兀自半低着头的宋疏妍, 一个侧影也美得教人神魂颠倒;他看得有些痴, 只觉得自己那些诗作连眼前美人千万分之一的神韵都未写出,感慨过后方才回神,对着万氏一揖到底行了礼。
“贤侄莫要这般多礼——”
万氏和气极了, 只差要给人添座留饭,只在汪叙用眼神询问一旁尊位上坐的姜氏和方献亭是谁时有了几分节制, 马虎答:“此二位是你世伯的贵客, 且要仔细问声好。”
这话说得十分含糊,却令汪叙心中另抱了一番计较:
昨日束墨可是提点过他的,说如今宋四小姐身边颇有一些狂蜂浪蝶,说不准此两人便是来同他抢新妇的对家——那个脸生的男子颇生了一副好皮相, 疏妍年纪尚小、难保不会被他诓骗了去,他又怎能眼睁睁放任佳人离自己远去?
说来可叹, 这汪叙虽是官宦人家出身、其父宣州太守在江南也颇有声望,只是毕竟官阶低微无法留于长安、是以从不曾有机缘一睹颍川方氏之人的真容,眼下只当那盛名冠绝的颍川侯是个单靠皮相勾搭女子的小白脸,心中还对其颇有几分敌意和鄙薄,于是问候时礼数也行得不甚周全,着实有些潦草轻慢。
“未曾想到今日能在绛云楼遇着大公子……”
万氏也瞧出这姓汪的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唯恐其触怒高位之人坏了自己的大计,于是连忙出言将话叉开了。
“……只不知你是因何来此?”
一旁的宋三小姐更耐不住性子,生怕人瞧不出这汪叙同方才那曲画船艳词相干,于是又假作调侃地说:“是该说得清楚些,方才我们可瞧得真、你是打那歌妓画舫上下来的,要是真同她们有什么牵扯还怎么配娶我家四妹妹?”
这一句可真是挑得太急了,旁观的宋疏妍心生轻蔑,而那汪大公子却是解释得真情实感,此刻已接口道:“不不不,三小姐误会了——叙登画舫非为取乐,实是为了那首唱词……”
此事说来也属实。
江南风雅之地、便是寻花问柳也讲究一个别致,汪大公子虽在求考功名一事上并无多大建树,可却的确是写艳词软语的一把好手,在宣州闯出名声后一到金陵便被各家花楼奉为座上宾,当红的歌女皆想求他作词以供浅斟低唱,他却因求娶宋氏女一事频历坎坷而久久无心风月,是以迟迟不肯应邀。
可偏偏这才思如泉涌,他因心中装着宋四小姐的倩影、那漂亮的词作便是一首接一首地从脑子里往外冒,昨日终于忍不住亲手誊抄再用绯笺封了递到宋疏妍跟前,只盼美人见字如晤知他情深,能早日松口应下与他的婚事;可惜未能遂愿,幸而得束墨点拨才想出了请歌女传唱的妙法,既让心上人知晓了他的心意,又能让这满金陵城的人都……
“啊,那词竟是公子你专为四妹妹写的?”
宋疏浅又装起了惊讶,声音挑得又细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