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副将领命,随即则遣一路斥候向前探查,在此间隙又恭声对方献亭道:“上枭谷地处要道,穿之可直达牟那山南麓,若改为绕行便恐要再多花去半日功夫……”
眼下一时一刻都如金玉般珍贵,他们早一步迎战敌军后方百姓便会多一分安全,方献亭眉头皱得更紧,眼底同样浮显几分犹疑,沉吟之时却忽感前方锐光一闪、继而又听利箭破空之声,年余来日日征战淬炼出的惊人直觉令他在电光火石间猛然抽出一旁副将腰间长剑、下一刻收缰立马挥而不疑,等众人再回神已见冷箭断成两截没入沙尘。
濯缨惊而长嘶,左右两侧副将亦冷汗涔涔,独方献亭神色不变抬目向远处看去,终在一片嶙峋的山石掩映间看到兵戈铁甲隐然泛起的冷光;再回首向后看,远处一片黑压压的突厥铁骑已越过滚滚黄沙步步向他们逼近,屠杀的猎场已在悄无声息间筑成,今日此地必将成人间地狱。
他微微眯了眯眼,前方山石之后又忽而传来一阵轻狂的大笑,粗放之声在秋日阴霾的天幕下层层回旋激荡,便如莫测鬼神令人心生忌惮。
“好一个方氏新主——方贻之,你果然更胜你父——”
语罢其人终于缓缓露出真容,赫然正是钟氏党首钟曷携一众叛军于山间纵马而下,其身侧另有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便是传闻中现身连谷、引得娄氏穷兵捕杀的逆王卫铮。
卫铮……
自元彰八年初方氏避出长安算起,方献亭已与眼前这位先帝次子近三载未见,即便是自太清元年二月兴兵始这位逆王也始终藏于人后,如今再见却是乾坤陡转时移世易,两人不仅不再是幼时同在国公府学剑的玩伴、年长后于朝堂分庭抗礼的君臣,更是此刻荒野之间执兵相向不死不休的仇敌。
——他实在变了很多。
元彰七年骊山冬狩时尚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如今数载过去却竟已变得瘦骨嶙峋其貌不扬——他瘦得惊人、连后背都有些佝偻了,一双原本就肖似胡人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眶里,因蓄须而显得更加潦草憔悴,仔细看他鬓间亦生了不少华发,或许这些年亦过得十分坎坷,叛乱谋逆而为天下唾骂的滋味也并不好消受罢。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