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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了一身满 桃籽儿 981 字 9个月前

她被她母亲一下扇倒在地,索性也不起身、径直学了那市井泼妇扯着嗓子尖声哭嚎,道:“母亲只知护着姐姐,那我呢!我便不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了么!”

“古有娥皇女英同为帝舜之妻,我又如何不能同姐姐姐夫在一起过日子?他万昇明明就是要了我的身子、如今便宜占尽又翻脸不认,天下哪有这等便宜的好事!”

“父亲一心卖女求荣逼我入宫,如今连母亲也不疼我了——那我还活着做什么?我、我还不如去寻条绳子将自己勒死来得干净!”

万氏一生骄纵宠爱自己的小女儿、过去无论碰上什么事都顺着她说是别人的过错,如今终于自食恶果祸害到自家人身上,却不幸已是悔之晚矣。

“浅儿,你好糊涂——”

万氏捶胸顿足痛心疾首,那一刻实是涕泗横流狼狈不堪。

“你父亲那般疼你爱你,又怎会当真眼见你去受罪送死——他已决意送你四妹妹入宫为后!只差一步便要遣人到扬州接你回家!”

这……

宋疏浅瞠目结舌脸色惨白,彼时脑海之中混沌一片、却是再不能同须臾前那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指责自己的母亲了,俄而又听对方痛哭道:“如今又该怎么办……你被污了身子再非完璧,他日还有哪个正经高门的公子愿意娶你?”

“你又让你姐姐如何自处?她……她……”

万氏大悲大恸掩面而泣、终于也不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扬州的天似在一瞬之间便阴沉了个彻底,明晃晃告诉所有人——暮春过后连绵的雨季已然无声降临。

时入五月末,金陵宋氏终于忙得不可开交。

过去他家两个女儿都待字闺中迟迟未嫁,未料姻缘一到却是好事成双——幺女宋疏妍将北上洛阳嫁为天子之妻,而三女宋疏浅则……

江南各家都不便在明面上议论,实则背地里却都晓得那位三小姐是悄悄爬了自家姐夫的床,如今姐妹二人共事一夫的“佳话”已传遍各府,若非看在宋公将成国丈、其一族还有后福的份上恐怕早就要暗暗奚落笑掉大牙了。

宋家人也知晓他人心底如何非议,毕竟就连宋澹这个做父亲的都在一月前获知三女做下如此下贱恶业时气得险些与她断了干系,若非妻子与长子苦苦哀求恐怕最后真会忍不住提一把剑去将那孽障捅出一个血窟窿;然而事已至此烂摊子却总要有人收拾,他不得已还是拉下一张老脸去同扬州万氏相商,终令万昇将宋疏浅娶作平妻迎进了门,长女宋疏影却因此立誓此生再不与娘家往来,实是闹得齑菜不生鸡飞狗跳。

宋三小姐作为此乱祸首自然最是不得安宁,即便侥幸得了平妻的名头也断然无法赢取他人的敬意,过去万氏内宅那些捧着她说话的表亲如今见了她都躲得八丈远,而那占了她身子的姐夫也又成了柳下惠,如今只知整日在姐姐房中安慰讨饶、哪还记得来瞧一瞧她这个刚刚进门的新妇?

她实在悔不当初无地自容,在扬州终日愁眉不展以泪洗面,生捱了小半月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跑回了娘家,要回这世上唯一还肯怜惜她的母亲怀里好生宣泄一番要命的苦闷;然而甫一入门便瞧见家中各处都是洛阳宫中派来的内侍宫娥,个个手中捧着华贵的红绸金玉为待嫁的新后张罗布置,那般热闹的场面可真跟她半月前无宾朋相贺匆匆拜堂、又被一顶小轿草草抬入万府的寒酸光景大相径庭。

宋疏妍那贱种,她……

宋三小姐又心生恼恨了,即便深知如今经受的一切都是自己该遭的果报,可怨怪他人总比三省吾身来得轻飘容易,她那四妹妹便活该成个活靶子,要被她做成个破布娃娃在无人处狠狠扎上几针的。

与宋疏浅那跌宕起伏异彩纷呈的婚嫁之事相比,宋疏妍这边的动静便小得多了。

她与当今陛下互不相识、彼此之间更无一丝情分,如今这场大婚便只似一场千里迢迢的朝拜,她只管安坐家中静待北上入宫、从此化作一条丝线紧紧将天家与宋氏绑在一起,其余什么红红白白都不再与她相干。

坠儿和崔妈妈都是她身边的老人,如今也都该伴她一同入宫,两人皆知晓自家小姐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颍川侯、在对方去后早已心如死灰再无波澜,于是便都体贴地不拿那些大婚琐务去惹她烦心,只代为与宫中内官一一核对。

六月初时终要乘官船北去,坠儿却还需在金陵多留些时日打点若干尚未来得及装箱的旧物,初三辰时刚行过祭拜大礼将她家小姐送上旌旗翻飞的行船,折返宋府不久便又听门房来报说府外有人求见;她那时心中烦闷得厉害、便只摇头推说不见,对方神色却十分为难,嗫嚅道:“可、可那人自称来自颍川,过去也曾在四小姐身边往来……大约、大约是叫丁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