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答案已是昭然若揭,但中郎将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拂了妻子的脸面、这家中的空房便真不知要守到何时,此刻只好先狠瞪娄蔚一眼,又义正词严道:“荒谬!夫人武艺如此精绝、我哪来的本事相让?自然是你更厉害的,别听你哥胡说八道……”
娄桐却仍不忿,一身妃色武服十分飒爽、即便已育有一子瞧着依旧明艳动人,此时皱眉盯了夫君半晌,又委屈道:“可、可我刚才确实输给他了……按理说他跟你该是旗鼓相当才对啊……”
宋明真一听对娄蔚更是恼恨、想不通这人怎么竟会跟自家妹妹动真格的,嘴上又继续哄慰:“你是生了晗儿还没养好身子、这才让你哥讨了便宜,等再过个一年半载他必也将同我一般成了你的手下败将……”
如此奴颜婢膝实在有失大丈夫风范,一旁的娄蔚真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出言挤兑讥诮、又忽见三哥同长兄一同踏进院中,脸上嬉笑之态立刻消退,又赶忙抱拳躬身道:“三哥——”
娄小公子十年前并未随军出征、自也不曾亲眼目睹自家上下所犯重罪,心中虽也同样对方氏怀愧、可终究还是跟他长兄娄风有些差别,起码尚能将那声少时的“三哥”叫出口;至于娄桐,虽则十年前确曾混入军中亲历大败,可嫁与宋明真后便自然随他同方献亭交往、与颍川侯府的关系也比娄氏其他族人亲近些,此时亦敛笑唤了一声“三哥”。
于是院中陡然一静,原本轻松欢乐的气氛皆溃散不见,方献亭神情不变眼底的光影却略显深暗,终而只看着娄蔚道:“不过是顺路来看看你,不必如此拘谨。”
——他确早有要来探望的打算。
一来南渡将近,迁都之后朝中形势必会再生变数,娄氏若与方氏离心未来难免牵出祸患,来探望娄蔚是个自然且明确的示好之举;二来他的确感激他——月前他被战事困在隰州,若无娄蔚拼死在宫中与阴平王父子相抗,那她……
思及那人他的神情更柔软了些,目光也在来回打量着娄蔚肩上的伤,问:“伤势好些了?”
娄蔚自然也感到这句关怀的真切,心中一暖的同时又有些愧疚,答:“好多了……只是我太无能、当日在明堂竟不敌卫麟……让三哥失望……”
这歉意同样是十足诚恳,方献亭淡淡一笑,伸手在对方手臂上轻轻一拍,道:“他兵力数倍于你,你能守到子邱赶到已是十分不易,不必自责。”
其实仔细算算方氏上下能人无数、在军中声望甚隆的将军也有不少,可能被众口一致拥为主君的却只有方献亭一个,盖非独因其有狂澜力挽之能、更敬其有自难易彼之宽。
娄蔚低头又叫了一声“三哥”、这回便隐约带些委屈了,方献亭又伸手拍拍他,说:“伤势虽已见好,却仍不可掉以轻心——最近仔细些养着,过段日子还有事要交你去办。”
这回娄蔚眼前一亮,大约近一月也实在是在家中憋得狠了、否则也不至于跟自家妹妹正经八百地一通比划,三哥话音刚落他便赶着追问是何事;方献亭无奈摇头,答:“迁都之期将近,我将领兵向北断后,届时还需你与子邱护驾,保太后和陛下周全。”
这真是顶要紧的事,不说娄蔚、便连等在院子石门外久久未发一言的娄风都微微一愣,未料方献亭会亲自去干断后这样的累活、而将在御前露脸的美差让给娄氏;娄蔚十分动容,又推辞:“三哥,我愿替你向北去,这护驾之事还是……”
“依令行事,不必多言,”方献亭打断他,上位者的威严无法消抹,同时又有种难以解释出处的和煦优容之感,“此事只有你和子邱去做我才放心。”
最后二字实在重若千钧,尤其对曾犯下大错的娄氏而言更恩同再生,娄蔚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喉头发紧的同时又热血上涌;方献亭淡淡一笑,目光又从宋明真和娄桐身上扫过,只一刹罢了,很快便收了回来。
“我还有公务在身,便不多留了,”他简单说着,或许也自视为一个不速之客,不愿再多盘桓让人家夫妻兄弟都不自在,“南渡之后,诸君再聚。”
第99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这厢被卸了半边肩的娄小将军在家中躺了大半月不得动弹,那厢一度逞凶又被当庭杖责六十军棍的阴平王世子卫麟也是同样起不来床——君侯当日本发话要打足一百之数,奈何刚打到三十人就晕了、到六十时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惹得他父亲卫弼在朝堂上撒起了泼,最后得亏太后出言求情才免了那剩下的四十棍, 被人抬回家后始终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直到初三才算勉强恢复一些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