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他从床边站了起来, 彼时衣冠尚未穿戴整齐、白色的里衣内尚能看到沾血的细布, 苍白的脸色更未好转,只有那副板板正正的可恨模样还同平素一般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不要再叫我太后!”
她的火气一下窜得十丈高,此前苦心维系多年的虚与委蛇全在这一刻碎如齑粉。
“你果真当我是太后么?还是仅仅是仰你鼻息听你摆布的人偶傀儡!”
“既为人臣何以无召南下?既已违命又何必惺惺作态?”
“方献亭……你欺我太甚。”
……她从没有对他生过气。
相识十余载一次都未有过,即便当初在骊山她误以为他要杀她、即便当初方氏迁出长安他拒她于千里——而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生气?他才刚刚于群臣万民前用自己的血保全了她与大周皇室的性命尊严, 普天之下除他之外也再不会有人会如此尽诚竭节。
“无召南下确为臣之过……”
果然他并不为她的怒火所动,神情甚至比片刻前更疏离冷漠。
“……请太后降罪。”
说着他便面无表情地双膝跪在她面前, 原来如此一个充满臣服意味的举动也可以成为残酷的羞辱——一切都是多么讽刺,所谓跪拜者分明高高在上,而受礼之人却又好似低入尘埃。
“‘降罪’……”
她低声重复他的话,一颗心早被撕扯成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