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的眼神充满愤怒与戒备、隐隐又有些恐惧和厌恶——厌恶?她凭什么厌恶?她明明早已成为他的皇后,难道还指望同另一个男子藕断丝连破镜重圆!
他忽而也恼怒起来了, 孱弱的身体却令他连一个柔弱的女子都控制不住, 激动之下眩晕欲倒、他从未有哪一刻那样怨憎自己的无力。
——他是堂堂天子!
是这世上最处尊居显之人!
他该坐拥四海统御万民!而不是被自己明媒正娶的皇后拒之门外!
深刻的羞辱令他面红耳赤, 那一刻确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子正在拿他与贻之相较——他一败涂地溃不成军,空负君主之名却在自己的臣子面前相形见绌, 或许那时他是恨他的, 可最恨的却是自己即便如此也仍要日复一日在对方的荫下中过活。
“朕记得……当以君臣之礼待你。”
于是他只能狼狈地为自己捡拾起支离破碎的体面,毫无道理地对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致歉。
“……是朕失态了。”
她匆匆离开了,好像他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他心里仅剩的最后一点温情也就此被消耗殆尽——原来他的一生真的没有侥幸,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寡恩刻薄、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惨淡无情, 最终茫然四顾永远只有孤身一人, 唯一肯长久陪伴在侧的只有无尽的病痛和耻辱。
他渐渐沉默下去了,一颗血肉做的心像石头一样冷硬,可以漠然看着属于自己的生机日日枯竭断绝,无能为力的感觉也无法再让他感到痛苦——其实仔细想想或许死亡于他正是一种解脱, 不必再终日挣扎企图向天下人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圣君降世,而只要在死后去阴曹地府同那昏聩荒唐的父皇再相见便罢了。
可……
……他还有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