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页

萧清规回过神来,猜到他定是提前回京,淡淡问道:“这尊水月观音是原本就有五分像我,还是你命工匠改过?”

“这重要么?”

确实不重要,他们都是看重结果之人,岂会不懂这个道理。萧清规心想。

萧翊想起往事,低声说道:“我还记得,你及笄那年,父皇为你取字为“月”,你心中是不满的,曾与我说,清规为月,太过寻常,为何元曦便是要做太子、帝王的日,你却只能是月?你擅自做主,将“月”改“越”,父皇问是哪个越,你很是张扬不羁,言道,“越男子之越,越人之越”。父皇一笑置之,任你随意去改,我却知道,你当时所怀之志可谓震古烁今,是要惊动天地的。”

如今萧清规对此一笑置之:“是啊。我那时极有野心,只做征战沙场的女将军是远远不够的。”

萧翊明知故问道:“那为何变了?我知你后来希望我能登上皇位,可你岂会不知,若你有意,我必拱手相让,全力助你,逆转乾坤又如何?”

“变了么,我只是病了,病了之后,很多事情都想开了,所以才想助你。”

有些事情,萧清规早已决定锁在心底,是绝不能说出口的,只能含糊地回答萧翊。

萧翊随即变得沉默,后来萧清规全力助他、网罗人心,萧复属意萧旭,他们总要冒些风险,可结果并非失败,而是他主动放弃了,那亦是他不能言说的心事了。

他们就这样自以为是地瞒着彼此,随着时移世易,隔膜愈厚,两颗心终是远去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寿眉送上煨好的手炉,萧翊亲自接过,试过了温度才塞到萧清规手里,顺便想牵她的手。

萧清规并非反抗,随着萧翊越立越久,她闻到了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反手抓住萧翊的手腕,问道:“你受伤了?”

萧翊不免一怔,他所用的伤药味道有些重,来之前还为此顾虑过,又一想她多年与药为伴,定然闻不出来,殊不知她却能闻出血腥味。窦俊臣的箭头淬了毒,虽不至死,手臂擦伤的地方却反覆生出腐肉,追随他多年的军医言道,需得反覆将腐肉割掉,如此一月左右,就能彻底根除,长出新肉。

既瞒不住,萧翊便如实说了:“公羊羡的阴诡伎俩,因是改造过的袖箭,我发觉时迟疑了一瞬,才不甚被碰到。不过寻常擦伤,并无大碍。”

萧清规没再多言,依旧攥着他的手腕,隔着衣料,指腹摩挲着上面暗红色的十方莲纹,好似在抚摸他的伤口,暗流涌动。

萧翊任她抚着,说让她定心的话:“联姻之事,已无后话。公羊羡想要赖在永安不走,我就能让他不得不走,要不了几日他收到消息,必会立刻返回南荣,你无需操心。”

萧清规知道他必然私下里做了什么,问道:“你如何让他不得不回?”

“当初前誉舍清平仓给南荣,如今储粮虽不如从前,南荣王却宝贝得紧,由公羊羡管辖。公羊羡这个人素爱疑心,下面还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弟弟,我不过派人在清平仓做出些动静,他必如惊弓之鸟般回去查探。”

“如此甚好,早些将他请回南荣,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那厢公羊羡很快便收到南荣传回的密报,仍旧在永安停留着,表面看着不声不响的样子,不知还在等什么。萧翊知晓后并不心急,认为他不过是强弩之末,泄劲乃是迟早的事。

几日后,萧旭设宫宴款待公羊羡,太监到使馆传旨,公羊羡欣喜地领了旨意,转头便对几个亲近的幕僚说:“这小皇帝倒是比我还心急,我等的就是他坐不住了,今晚宫宴必会绞尽脑汁地催我回南荣。”

萧清规与萧翊早有谋划,对此成竹在胸,丝毫不惧,殊不知唯独忽略了那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没有提前知会萧旭,竟叫他乱了局势。

当晚宫宴上,萧清规出席。

来京已近半月,秋意都渐深了,公羊羡总算见到了他要求娶的景初公主,随着萧清规进殿入座,公羊羡的眼睛都亮了,整场宴会始终盯着萧清规打转,看得萧翊恨不得挖了他那双眼睛。

萧清规却泰然处之,全当不觉,还命寿眉亲自去给萧翊斟酒,显然在暗示他切莫妄动,沉住了心。

萧旭优柔寡断,宴席过半都没鼓起勇气开口,还是公羊羡先举杯起身,上前向萧旭敬酒,言明自己的目的:“陛下,小王手下技艺不精,未能同辰王殿下讨得丝毫好处,论理说小王不该再提议婚。可今日一见景初公主,小王便觉相见恨晚,也一见倾心,暗自立誓非景初公主不娶,小王一片痴心,我南荣皇室最出情种,故而借这酒酣耳热之际,斗胆祈求陛下,再考虑一二。我南荣即便穷尽皇室珍宝,备连城厚礼,也是甘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