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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世镜被他前半席话吸引了注意,陷入沉思,直到开口接话语气都挂着明晃晃的不解:“十余年了,阳蛊在他体内十余年,他难道真的找到了遏制的办法?不可能,何人能做到那般残忍的自伤……”

贺兰云裳闻言发问:“师父此话何意?难道此蛊还有遏制之法不成?”

“阳蛊发作时,中蛊者嗜血至极,必会残杀他人以填欲壑。那或许算不得什么遏制之法,但我想他确实找到了窍门,只要自伤见血,血流得越多,便会愈加清醒。”贺兰世镜抬头直视萧旭,露出一抹讥嘲,“此人有如此心志,倒确实比你适合做帝王。”

萧旭顿时握紧了拳,强忍住恼意,扯出一抹笑问:“可是国师当年仁慈,蛊虫并未侵蚀入体多少,故而他才能够隐忍。”

“我怎可能仁慈?”贺兰世镜嗤笑道,“多年精心豢养,上百只蛊虫齐发,饶是大罗神仙也难逃此劫。”

萧旭顿时想起萧清规,猛然捶打桌案,正好中了贺兰世镜下怀,她就是故意激怒萧旭的,显然十分满意他的反应,笑着端起茶盏呷上一口。

贺兰云裳连忙瞪大眼睛看向萧旭,提醒他切莫动怒,毕竟眼下有求于贺兰世镜。

一室阒静,久久无人开腔,还是贺兰世镜打破了沉默:“身为帝王,岂能有如此软肋?过去皇帝就是太仁慈了些,助纣为虐,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那兄妹二人将联手把兵戈指向皇帝。”

“皇姐才不是那样的人!”萧旭厉声反驳。

贺兰世镜丝毫不惧怕震怒的龙颜,继续说道:“至于皇帝所说的催动蛊毒,皇帝对景初长公主如此爱重,难道是忘了不成?至少一半的蛊虫还在她的体内,你妄图让我催动辰王体内的蛊虫,可这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绳索断裂,谁又能安然无恙?”

萧旭这才有些惊慌,阵脚大乱:“这……怎么可能?皇姐不是又中了你的阴蛊?难道两种蛊毒当真在皇姐体内共存?”

贺兰世镜的得意一闪而过,哼了一声:“不然呢?阴蛊只是让她沦为废人,我何曾说过,阴蛊可解阳蛊?”

萧旭愤然起身,怒指贺兰世镜:“那皇姐所中之毒可有解法?”

“皇帝又开始操心景初长公主了,忘记今天的来意了吗?”

“朕管不了这些!”

“陛下!”贺兰云裳不禁开口提点。

不等萧旭继续催促,贺兰世镜已经面不改色地宣布:“阴阳两蛊交融,谈何解法?皇帝何必动怒,即便是将我贺兰家的祖坟刨开,将我这个老婆子凌虐致死,解法也是没有的。我如今天命将尽,无意与你们这些年轻人玩弄心术,今日不论你问我什么,我都知无不言,只求个安宁。”

萧旭简直怒不可遏,双目蓄起水雾,他听到自己焦虑的心跳声,自认对萧清规的爱重毫不掺假,他又觉得无力,假使刨了贺兰家的祖坟、凌虐残杀贺兰世镜能够拯救萧清规的命,他定然立刻去做,可那不过是徒劳。

在他极度无助之际,贺兰世镜却抛出了另一个秘密:“说到催动蛊虫之法,倒也不是没有。”

她深知萧旭对此已经没什么兴趣,因此没有卖关子,直言道:“那百只蛊虫由九十九只子虫和一只母虫组成,想必无需我多言,你们也知母虫作用之巨,绝对当得上百里挑一。只是如今尚且不知,那只母虫在长公主体内还是王爷体内。皇帝想要催动蛊虫制约辰王,若恰好母虫在他的体内,此战必胜,可若是在长公主体内……”

萧旭短暂重燃起希望,想到正在宫中的萧清规,忙问:“如果朕带皇姐过来,天师能否测出?只要它不在皇姐体内,那就一定是皇兄!”

他试图用排除法验证,想着只要母虫不在萧清规体内,催动蛊虫又有何妨?他将萧清规将要感知到的痛苦视作她是为自己而痛的,甚至生出雀跃的期待。

贺兰世镜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嘴角浮起阴森的诡笑,与他同样期待:“自然可测。”

萧旭便即刻想要去请萧清规,一条腿刚迈出,却听贺兰世镜缓缓接道:“只要皇帝舍得让我将她的五脏六腑剖开,皇帝可一同观看,那母虫到底在不在她身上。”

“贺兰世镜!”萧旭怒吼道,总觉得自己被她戏耍了,他耐着恶心听她那难听的嗓音,委实忍得有些作呕。

她依然安坐于席位,笑声越来越放肆,声音也愈加恐怖,仿佛经邪祟侵蚀过一般:“皇帝不肯就罢了,老婆子可是真心实意为你着想的。云裳,你去密室取我那只象牙玉埙来。”

这是她表达诚意的证明,贺兰云裳捧出装着玉埙的楠木锦匣,在二人中间缓缓掀开盖子。贺兰世镜拱手送给萧旭,对上萧旭不解的眼神后沉声说道:“我自会教云裳如何奏响这只埙,催动蛊虫,至于皇帝用还是不用,我无心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