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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而总之,她成了萧翊的软肋,也是拖累。他能够夺下这江山,也能在夺下江山之后取得龙血丸,或者他就干脆与阳蛊相伴一生,继续煎熬地压制,每年在囚牢般的暗室睡上痛苦的一夜,他唯独不能舍弃的就是她,而她正受制于人。

萧清规忽而幽幽开口,似与寿眉说话,也似自言自语:“眼下兄长正带兵逼近永安,这个时候我若再生出些岔子,他岂不分心?你明白这简单的道理,我也并非自暴自弃,只是再容忍些时日,等这江山易主,身子自然无虞。”

寿眉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慎重点头:“奴婢明白,都听长公主的。等会儿奴婢去熬些梨汤,长公主千万要饮些,能够止咳……”

她像是一副没听进去的样子,沉浸在自己的思虑里,咳了几声后熟稔地擦掉嘴角的血迹,继续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我是最信任你的。不敢说什么拿你当妹妹待,可情分终究不同,其实你不该回来,这牢笼中有我一人就够了,何必牵连你。我看得出来,阿崇对你有意,我与他也全无夫妻之情,视他不过是弟弟罢了。你若愿意,我就让他带你走,他对你不会差的,可你若不愿,我还是要送你走,你放心,我不是抛下了你,只是先将你送到兄长那里,你不过是个婢女,阿旭不至于赶尽杀绝。等到……等到局势稳定了,你或许还是会见到我的……”

寿眉因她的一席话泣涕涟涟,忽然起身跪在她的面前,小心抓上她的裙摆:“长公主,长公主不必为奴婢忧心,奴婢即便是死也毫无畏惧,只想陪在长公主身边,请长公主千万不要送走奴婢。”

萧清规挤出一抹淡笑,分外无奈的,问道:“你留在我身边做什么呢?我还有事要办,你只会拖累我,而我不过是不放心你,想先将你安排好。人啊,不论身处何等位置、何等时刻,还是要有出路可选才好。过去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如今我不过是让你有了选择。”

寿眉闻言哭声愈烈,头几乎伏在她的脚底,分外虚心地言道:“奴婢不配接受长公主给的出路,奴婢不配的,长公主莫要管奴婢死活,顾好自身便是……”

“你怎会不配?兄长平日里对你们这些宫人不大温柔,我知道的,可他也清楚你的好,定会愿意为我护佑你,你无需担心这些……”

她不提萧翊还好,一提萧翊,寿眉再绷不住,哽咽言道:“寿眉欺骗了长公主,寿眉欺骗长公主多年,罪无可恕,长公主不如直接杖杀了奴婢,一了百了!”

萧清规错愕了一瞬,很快便想到了什么,忍住咳意微微俯身,抬起她的头让她看向自己:“你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都做了什么。你真心实意待我,侍奉了我这么多年,足够弥补一切,我也希望你将来的日子能够顺从己意,自在地度过余生。”

她越宽容,寿眉则越愧怍,执意将真相说出:“寿眉其实是王爷的人,当年长公主从月华宫移至嘉宁宫,王爷便选中了寿眉安插在宫人之中,甚至帮助寿眉一步步成为掌事宫女,贴身侍奉长公主。这么多年来,寿眉在宫中知道的一切,都会一字不差地告知王爷,寿眉不忠不义,无颜奢求继续留在长公主身边,只求一死,以赎罪孽!”

萧清规因忍耐不住而又咳了几声,手中的帕子已经被血晕湿了,被她丢到一旁,手掌也蹭脏了。她平复呼吸后才回应寿眉,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我当是什么,其实你无需与我说这些的。”

寿眉以为她已经彻底心死,故而才不追究,她过去见识过萧清规惩治叛徒,说是佛口蛇心也不为过,那才应该是她的下场。

不想萧清规继续说道:“你效忠兄长,便不算背叛我。若非要问我可有恼怒,大抵还是有些的,我恼你因我的良善而供出了兄长,这些话你应该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出口的。”

这十多年来她一直夹在这兄妹二人之间,难免受气,不曾想直到此时仍然是进退两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多年宫中为奴,她早已忘记顺从自己的心意是什么样的感觉,此时却清楚地意识到,她就是要说的,比起背叛萧翊,她更不想辜负萧清规。

萧清规亲自用手揩拭她的泪,情绪意外的平静,旋即施了些力,让她起身:“你坐下,我只想与你说说话,不想变成这般场面。”

她似乎有话嘱咐,寿眉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贴了个榻沿坐在萧清规的面前,仍觉亏心。

萧清规说:“我知你不会选择让冯玄度带你出宫,其实我现在也并无把握,能否将你安然送到兄长那里,但我有话与你说,假使你能见到兄长,定要代我把话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