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周围,果不其然百姓俱是面露不忍,但碍于诸位大人都在,也没有人敢说话——大魏还是地位等级森严的。
女子还在哭泣,已有侍卫上前呵斥说安静,众人都在等慕容丰开口,慕容府丞却在这种时刻依旧稳坐钓鱼台,硬是在顾媻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时候,才开口说:“依旧发配原籍……”
“啊?”外围百姓俱是窃窃私语。
但紧接着就听慕容丰继续道:“然,可以询问林县令是否需要府台帮助,此案疑点重重,建议重新再审,过后我们可以调查卷宗,确定没有错误,才进行判决。”慕容丰说完,面向顾媻缓缓道,“此乃大魏律例正道流程,必须严按此流程,方不会出错,不然此女轻则一百大板,落个半身不遂,重责因其越级上告直接打死在此。”
好家伙,这是当众跟他科普不要乱来,一切都有规章制度,要分分毫毫都不能越界,不然说不得会落个跟此女一样的下场。
这是好意提醒还是警告呢?
顾媻心中不明,但他眸色一凌,心道他一路闯上来,靠的可不是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靠的是靠山!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靠山。
他直视慕容丰,说道:“如此岂不是会寒了扬州百姓的心?这位女子既然告到这儿来,又是本官第一天上任,破例一次又何方,只是越界上告这一百板子,不知你是否撑得住?”
后面一句话顾媻是对着那女子所说。
女子急忙点头,泣不成声:“能!我能……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
“别谢我,谢诸位,谢诸位大人愿意与本官统一战线,接受此案。”少年站起来对合身后的各色官员一鞠躬,随后摆了摆手,表示把人带回府衙,随后立马在回轿子之前拽了拽孟玉的袖子,小声耳语说,“你找机会立马去侯府,帮我向老侯爷要一个人,就是当初在军营里仗打谢二爷的那位,我瞧着那位手法很是不错,一百杖子也打不死人,我怕府衙里面的手上没轻没重……”
顿了顿,顾媻改口说:“怕他们不听我的,到时候把人打死了,那我就完蛋了,阿玉,拜托了。”
这事儿还当真只有孟玉能去做,只有孟玉能见到老侯爷,然后从老侯爷那里请了命,去城外营地找那个打手,也需要时间,真是要争分夺秒才行。
顾媻着急得很,眸色盈盈王者孟玉,孟玉此刻哪怕是困得一佛升天了,都立马精神起来,沉声安慰道:“我知道了,你先坐轿子回去,我骑马先行一步,最迟下午日落前回来。”
“好。”此时已然正午,绕城仪式也接近尾声,顾媻看着孟玉飞快上马,少年英气勃勃,回头又很温柔地朝他点了点头才离开,眨了眨眼,回自己的轿子里闭目养神,准备接下来一展身手。
只不过事情并不如顾媻想象中顺利,回到府衙后,各处官员基本都各司其职,回到本来的位置上上班去了,府丞慕容丰却是跟着顾媻,问起那位女子的安置问题,是做犯人安置在暂时羁押用途的府牢中,还是在府衙找个闲置的房间让女子住下。
“还有,越级上告一事,这一百板子在她入住之前便须打完,大人准备何时行刑?”
顾媻这一路上,光坐轿子了,屁股都颠疼了,身边最得用的孟三不在,小江秀才还在备考,身边可以说是草木皆兵,想回内院躺一会儿都不行,居然还要立刻行刑?
“立刻?”
“立刻,不然为何要让她入府衙?从大人您受案开始,便应当行刑,只不过方才在城外,不方便,如今她既已被受理,就应当即刻杖刑,以正视听,不然官仪何在?难不成大人想要拖过去?这样官仪何在?府衙尊严何在?百姓岂不是日后想越级便越级?日后大人如何自处?如何管辖百姓?有何威严?”
顾媻就说了两个字,结果听见慕容丰说一百多个字,且一句比一句声音洪亮义正言辞,简直了,又没说不打!
顾媻知道这种行为是必须要进行惩罚的,不然治下百姓都不会觉得你很牛逼你很厉害,只会觉得你算什么?老子直接找更大的官压死你,这种行为成了风气,立马就会没有秩序,在古代,秩序尤其重要。
顾媻忍不住说:“看她体弱,还带着个孩子,不如缓缓,等到她休息好了,养足了精神,大约日落时分便由你我二人亲自监督着……”
“日落时分?”慕容府丞眸色清朗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府台,了然道,“大人如此善心,专门请外头的救兵来打虚一百板子?”
顾媻脚步一顿,正色看着慕容丰。
慕容丰面色如常,却语气略带几分严厉:“大人,府衙的事务,最好不要让旁的实力渗透进来,不管是侯府还是孟大人那边,咱们府台有府台自己的打手,很多事情有一就有二,你是不信手下的人?初次上任,就找侯府的人代替行刑,这会释放出什么讯息?大家都是人精似的,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一点儿风吹草动便知大人心中所想,无非是不信任诸位同僚,兴许日后也不会重用,那么今后不管大人做什么,说不得都要难上几分,除非大人把整个府台的人全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