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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腿脚不便而常年卧病在床的景老太太突然现了身,她坐精致的木制轮车,身后是景卓静雄两个的乳母赵平家的。

赵平家的慢慢推着那轮车走过几位小辈,直到到了祖宗们的牌位下方停。

张氏眨巴几下眼,立刻哭天抢地儿的往景老太太腿上扑。

景老太太不像景振炳,自打她进来就没见过笑模样,任凭张氏的眼泪哭得湿了她的裙身。

景老太太是什么人?景家从最开始的二道贩子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景老太太一人操持,两兄弟自打生下来就没吃过一天他们母亲的奶水。汴京外的铺面,北到幽州,南至嵊州,皆是当年景老太太独自打下的天下。因为外头的铺面多,也就让那些个想动景家的户部官员不敢轻易搬弄是非,恐外头的刺史节度使一封投书直达天听,致使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她年轻的时候太拼,到了晚年也就落了个不能直立的病,一到了阴雨天,那膝盖处就像有千百条蜈蚣在骨髓里面乱爬。她使劲儿捶了捶自己盖着毛毯子的膝盖,才虚抓了景黛的手轻拍了拍。

“我们景家确实是高攀了你们张家。”景老太太顿了一下,向赵平家的伸出手去,赵平家的立刻恭敬的递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景老太太收下,只打开一条缝确定那张纸上的字是正确的后才继续道:“我们景家是个行商的,从始到终都讲个信用二字。正好大家伙儿都聚在祠堂,就请列祖列宗替咱家做个见证。今日我柳如眉就把话放这儿,只要我女黛儿在这府上一天,我就决不允许这府里有那爱嚼舌根又搬弄是非的小人。”说到此处,语句铿锵的丝毫不输年轻时的狠劲儿,“我手里这份是未签署名的和离书,不论是我儿明媒正娶的大娘子还是坐轿子进偏门的小娘,一个两个的我老婆子都做得了主。明日子时过后媳妇们若是无人签这和离,就意味着大家都认可我这老婆子说的话,往后犯了错自该按着家规认罚。若是媳妇们觉得我景家不好,我景家自然也不会苛待了人。”

景老太太顿了声,又看了一眼伏在她腿上停了哭声的张氏,淡了几分声音对她说道:“我也是女子,知道这世道女子不易自然也不能苛待同为女子的你们。我能向你们保证的是咱们家绝没有休出去的姑娘,只有和离。物质上的赔偿更是不用担心,景家还要脸。往后他再娶你再嫁也就两不相干,没得来这出你嫌弃我我厌烦你的戏码,好聚好散的;还当为子孙攒了几分福分。”

说罢,老太太把手里的纸“啪”的一声甩到了香案上,那高高矗立的香也跟着应声落了几点香灰。

第15章

从景家出来,宋伯元还要负责把两位贵人安全的送回皇宫。

放到平时,这事其实不难,但是因为宫里刚办了场白事,太子好像被那镇戊太子现世的传说吓破了胆,竟也关心起皇宫的安全了。

离老远儿往里看,宣德门前的金吾卫不光没少,较往常还多出几个东宫的小黄门儿。

宋伯元缩回头对着轿厢里穿成丫鬟模样的小五说道:“这几日宫里盘查的严,若是真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两位贵人,请殿下们千万忍上一忍。”

小五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知道,小姑姑平日里就对下人们随和,万不能这个时候转了性子。”

宋伯元尴尬的笑了一下,接着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在担心殿下你的脾气?”

小五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今日要一直恭恭敬敬的对我呢,怎么不再忍忍,等送走了小姑姑再露出你这‘真面目’来?”

宋伯元偷偷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安阳郡主,这才放心的回道:“殿下折煞我了,小人多嘴,下次再不敢了。”

小五从鼻尖儿挤出一声冷哼,又顺手拍了她的背:“别瞎贫了,快走吧。不然宫里落了钥你出不去,还要求到父皇那儿去。父皇最近被三皇兄出宫的事烦的不行,还是不要触这逆鳞了。”

眼看着马车离宣德门越来越近,宋伯元紧张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臂给自己打气。

往常过了晌午来宫里的日子也是有的,只是因为这次确实违了规矩,宋伯元只能这样给自己壮胆儿。过了两箭地之后,马踢踢踏踏的止了步子,宋伯元视死如归的露出一个头去:“是我,我给我大姐姐二姐姐送点儿吃食,快查,我挤时间呢。”

壮着胆子说完了话,才发现领头的金吾卫正是周匡,他是大姐夫马铮的好兄弟,平日里看到她就喜欢喂她吃食。宋伯元心里有了谱后立刻下了马车,堆起笑脸朝他寒暄:“周兄,今日是你当值?”又分出一点心神给随她下了马车双双低着头的两位“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