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料盒里填满各种色彩,一眼扫过去花花绿绿的一大片,晃得人眼睛疼。暮白山是修道的地方,养弟子的一贯方针就是穷养苦修,在衣服布料上也是如此,门内弟子无论身份一律是麻布白衣,顶多袖口衣领加点蓝色布料装饰。

徐存湛头一次看见这么缤纷的色彩,倒是和陈邻那一手明黄新绿的撞色指甲很相配。

在颜料盒打开的一瞬间,一段记忆也跟着窜进徐存湛灵台。他挑了挑眉,不紧不慢将那段记忆摊开读取。

种满洋紫荆的人行道,温暖的太阳光,即使在最冷的十二月,这座靠海的南方城市也少有出现零下温度的时刻。

紧邻着艺术院的一条街上开了很多画材室,走在店铺铺着大理石地砖的走廊上,就能嗅到一股颜料和铅笔的气味。有几个学生在逛画材店,零零散散的,都穿得很奇怪,符合大众对美院生一贯的刻板印象。

在一堆标新立异,完全不顾季节的年轻美院生里,徐存湛一眼就看见了陈邻。

她站在放满罐装丙烯颜料的架子面前,亮蓝色长卷发,很浅,卷成发髻盘在脑后,斜插了一支铅笔固定。有些没能被盘起来的蓝色碎发垂在她年轻白皙的脸颊边,落下一层模糊阴影。

蓝白拼接的宽松长外套盖过一半大腿,外套底下是同样宽松的米白色长裤。因为陈邻瘦而高挑,穿这样过度宽松的衣服也只显得休闲而不是臃肿。

奇怪的房子,奇装异服的人,却有一种很安稳的氛围。这种氛围和徐存湛习惯的严苛环境截然不同,像浇着蜂蜜缀满鲜花的象牙塔。

他站在画材室门口,看着陈邻拿了三罐白色颜料走出来付钱,洁白耳垂上坠下大朵紫藤花的胶片耳环,微微泛着粉色的耳骨钉着银白色星星耳钉。

一切夸张明亮的装饰品在她身上都是如此的合理化,她好像生来就是这样灿烂明媚,如春昼午那般美好的存在。

陈邻付完钱,那三罐白色颜料被装进纸质手提袋里。她拎着手提袋,走路时手臂一晃一晃的,润泽的唇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