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能做到。一个封亭关困了她整整七年。她甚至为此自请入宫定了终身。
往后几十年,又当如何呢?查出封亭关真相,然后呢?
簌簌歇歇,雪竟下得大了。煮雨殿亮起来,紧接着是采露殿。广袤天幕之下,祁宫内建筑一圈圈向外扩散,渐次掌灯,层层明亮,结构精巧而全不规则,俯瞰如浩渺星空。
星空之中,唏嘘赞叹之声迭起,也包括最早获知消息那队十人巡逻兵。
“大人不也饮多了水?此时此夜,不多饮些水如何对得起此番运气。”
挽澜殿正门向外约一里处花台边,十个人列队工整,正遥望殿顶那圈明暖光晕。
领队大人没管住腿,终是加入了如厕大军,此刻自知理亏,只得狠狠白了那多嘴兵士一眼。
云玺被告知不用继续相候,明早再过来。
但她没有立即离开。
大雪纷飞,迷了冬夜景致。她站在大门内廊下,远远看着涤砚与一众宫人立于庭中,听雪灯已经亮起来有一阵了,但没人挪动,没人转头,这些离灯火最近的人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目不转睛,一直仰面凝眸。
可惜她不会作画。如此画面应该有人记下来。至少用文字写下来。
她在挽澜殿顾星朗跟前侍奉了五年有余。年初去往折雪殿,跟着阮雪音也已近一年。这一年的尽头,祁宫点了灯。
毫无征兆又理所当然。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有些她清楚,有些被埋葬成秘密,而它们都已经成为往事。
今夜也一样。
君上和夫人这段终将也成为往事的故事,已经开始而不知何时会结束的故事,或许自今夜起,应该被逐字记录——
成为另一套不为人知的起居注。(注)
因为她和涤砚看到和将会看到的部分,再没有第三人能看到。他们将是这段大祁情史真正的,唯二的见证人。
那么他们就应该,成为记录者。
雪音簌簌。云玺从来没真正注意过落雪之声,直到今夜。她再看一眼那明暖灯火,回头又去看门外雪中重重宫阙,觉得印象至深,无需再看。
她撑伞转身出门,缓步朝折雪殿方向行去。脚印陷在雪地上,很快被覆盖无踪。
苍梧城也覆在深雪之中。
北国冬来早,已经是第二场雪,下了一天一夜。
极难得地,这个月份这个时辰,竞庭歌上了沉香台,且临近子时,仍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