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你又理由借口一堆。方才不就想拿下来?”顾星朗答,颇严肃,“只此一次。我也再没送出过第二件这种不能反悔的东西。”
纪晚苓左腕上那只碧玉镯呢?她蓦然想到。看起来亦是名贵非常,凡物所不能及。或也是定惠皇后之物?
玉镯戴得久了,同样不易摘下。
“小雪。”
“嗯。”
“你还是不放心。”
“什么?”
“不放心我。不放心世事。不放心承诺。”
比上次更直接。
阮雪音不知该作何应。华灯碍月,飞盖妨花,世事随流水,流水到天涯。
天涯尽头又有山高水阔人长久么?
“放心或不放心,该放或不该放,时间自有答案。”答应了要尝试,那她便试试,“时间知道一切。对吧。”
时间知道一切。顾星朗认同。也便听懂了这句话。
“对。”他答。
第二日是三十。
景弘六年的最后一天。
午膳时分,顾淳风、顾星漠、阮雪音前后脚到了挽澜殿。
“夜里有宫宴。午膳随意用些,便算是今年最后一顿家常饭了。”顾星朗道。
日光正盛,挽澜殿偏厅格局通透,四人围坐,一桌子红红绿绿的菜式并无新意,顾淳风却看得欢喜,莫名生出些圆满之感。
自景弘一朝始,宫中冷清。随着顾淳月下嫁,顾星延封王出宫,好几年来不过他们兄妹三人在这锦绣笼中相依为命。放在民间戏本子里,甚至是一个颇凄凉的故事。
而皇室之锦绣掩盖了这种凄凉。
长久以来她觉得是九哥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这虽算同心却天各一方的家。尽管经过这一年她愈加明白,所谓皇家,不过就是同心而天各一方的家。甚至在很多时候,同心也会渐渐走向离心。
她从来就不该奢望如戏本子里那样天长地久的圆满。
但此刻她有了些家的感觉。九哥仍坐在上席,阮雪音在他旁边。后者依旧神色淡淡,在不熟悉的人看来,依旧清冷而不好相处。
她却很觉踏实。顾星漠也很觉踏实。东风暗换年华,九哥已经由十四岁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儿。且就在这一年,他终于不是一个人站在高处。他择了一个人,为她点了灯,而那人也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和姿态站到了他身边。
他们站在一起,仿佛终于撑起了一小片碧云天。暂放下那些终不能彻底放下的疑忌,阮雪音出现在他生命里,他像是终于有了归处,有了家。
以至于他们也觉得再次有了家。
“我一直想问,”淳风欢喜,香喷喷嚼了一筷子鱼吞下,拿起手边锦帕擦了擦嘴,“嫂嫂貌美,此事已有公论。那除了脸呢?九哥还喜欢嫂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