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厌睡觉的时候十分的安分,他沉默的像是一抹即将融化的影子,只占据床榻的小半部分。
陆家的房间隔音效果很不错,夜里寂静的好似一切生命都消失在这片空间,宋厌的呼吸声很轻,他一动也不动,除却鼓起的被褥,谢慈险些以为对方只是一抹没有形态的鬼魂。
谢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他入睡的很快,大约是太过疲惫,来不及因为身边多出一个人而感到不自在。
一夜很快就过去,与宋厌同处一室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熬。
谢慈再睁开眼的时候很明显的感觉到几分不对。自己的腰间多了一双温凉的手腕,他是背对着宋厌睡的,宋厌的手揽着他的腰,下颌抵在他的肩侧,对方稍硬的发丝扎在他皮肤上,微微发痒。
这是一个极度亲密的姿势,谢慈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贴着他逐渐变得温热的胸口。
浅淡的气息萦绕着他,像是动物在自己的领地霸占似的烙下印迹。
虽然两人现在算是合作伙伴关系了,谢慈依旧对宋厌的接触有着较为严重的抵触感。
助理先生抿抿蔷薇色的唇瓣,眼神烦躁的将对方的手腕掰开,他并没有留情,下手有些重,宋厌的手腕上很快就浮现出几分青白的颜色。
宋厌睡眠本就浅,被这样一弄自然醒了过来,他的皮肤很白,便显得眼下一圈青黑愈发明显,白色的眼珠中浮出几分猩红的血丝,像蛛网似的。
一切阴郁的冷色在触到谢慈的一瞬都化成了潮湿的水光,宋厌低声道:“妈妈,早安。”
谢慈起身扣好衬衫上的最后一粒扣子,腰间的皮带束的有些紧,显得他的腰身愈发瘦削动人。
助理先生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苍白阴翳的青年,他的声音平静又冷淡道:“宋少爷,我再次提醒您,希望您不要再叫我妈妈,这是我们的交易能进行下去的一个硬性要求,如果您继续这样,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会选择毁约。”
“——因为您不知所谓的称呼。”
宋厌的手扣紧被褥,他眼尾的红色痕迹像是受伤后流淌出的血液。
助理先生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可宋厌却偏偏拜倒在对方这样的冷漠之下,他总是喜欢谢慈这样居高临下、对他不屑一顾又嫌恶的模样。
宋厌迷恋这样的谢慈,却又有些惧怕,他担心对方真的会毁约。
毕竟他从来不是谢慈唯一的选择。
宋厌的呼吸有些重,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哑着嗓子道:“好、我答应你,妈妈、阿慈,你别不要我,我会听话。”
谢慈的眼神落到对方松散开的睡衣上,宋厌的身体白的过分,甚至有种即将消失的透明与脆弱感。
对方总是这副病恹恹、随时会死去的阴郁模样。
谢慈收回思绪,他的面容开始变得和缓,又重新成了外人眼中温和精英的‘谢助理’。
助理先生的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对宋厌微微点头:“那么我就先离开了,祝您能有一个美好的上午。”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阴的,浓密的阴云包裹着不怀好意的风雨,路上的行人与车辆都好似被灰色蒙蔽,一切华美生机都失去了它们本该拥有的美好。
谢慈拧开门把手,走廊的灯十分刺眼,光线落在他斯文精致的脸庞上,阴影显得斑驳又阴翳。
助理先生将将抬头,便撞入了这座宅子的男主人眼中。
那双眼被华美的金丝眼眶架住,深邃的眉眼让对方看起来并不那么像纯种的亚裔,深黑的眼中像是包裹着一滩淤泥,扭曲的蛇影在他的眼中动摇,看起来甚至有些平静的病态。
谢慈的眼扫过陆沧身侧的沈见江,对方依旧是一副温柔良善的模样,像一幅被描绘细致的传世画作,他总会叫人想起王冠上镶嵌的白宝石、海滩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或是森间弥散的雾气。
与陆家这位如刀刃般的男主人相配无比。
他们越是相爱,便显得谢慈越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