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上前一步,将冬小施挡在身后,鞭子递给阿兰:“东家,你和阿兰快上车,使劲抽马,先冲出去再说。”
阿兰急哭了,拉着他:“罗峰哥,咱们一起走!”
“一起走谁都走不了!你们先走,我会些拳脚,能挡一时。”他这条命是东家捡回来的,他也随时做好了还给东家的准备。
若是官兵少,冬小施说不定真带着阿兰先走了,也免得留下给罗峰拖后腿。可现在围住他们的有十多号人,她若走了,罗峰真就必死无疑了。
冬小施不动步,急坏了罗峰,还想劝说,不过已经没那个必要。
继解差之后,驿卒铺兵们也纷纷赶了来,将他们仨包围在了正中心。
为首的解差走上前来,厉声喝道:“你可是佟心娴!”
冬小施定了定神,拨开罗峰,上前一步,笑道:“回差爷话,民女姓冬,不姓佟。”
“她撒谎!”佟心蕾冲过来,双眼死死盯着冬小施,“我虽已经忘了你瘦时的模样,但你和那讨人厌的佟心谚长得太像了,简直像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还有你这双眼,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就是佟心娴!”
佟心蕾想不明白,为何佟心娴还活着?那几个地痞不是说她已经坠崖了么。
她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的样子,有马车、有仆从,身上的衣饰虽不显眼但也不便宜。
还有她这张招人恨的脸!在她还是头胖猪时就有人玩笑似提起过,说她的五官其实要比自己精致,如今这一看,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啊!
哈哈,她瘦下来了?她竟然瘦下来了!
嫉恨如虫啃食着佟心蕾的心,她想起这些年自己的遭遇——随父亲进京之后,死缠烂打、豁出脸皮,做尽了荒唐事,可那张家小公子宁肯娶前任礼部尚书的寡淡孙女也不肯娶自己!她一气之下听了家中安排嫁了个纨绔子弟,结果五年不到就守寡回了娘家。回娘家才半年,又赶上了抄家流放。
老天爷待她何其不公啊!
偏偏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让她见到了光鲜照人的佟心娴。
她为什么不死?她早该死了的。
佟心蕾恨死佟心娴了,打小就恨她。
她要做什么娘都不让做,却给佟心娴极大的自由;凡是她喜欢吃的蜜饯糖果,全被娘送进了佟心娴房里;娘每次见到佟心娴笑得多温柔啊,却只会疾言厉色地让自己绣花练琴,稍有差池就要罚跪打手心。她一度怀疑,她和佟心娴,到底谁才是娘的亲闺女!
即便后来明白了娘的良苦用心,佟心蕾心底的疤也好不了了。她在嫉恨中长大,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娘疼别人胜过爱自己,她觉得一切都怪佟心娴,是佟心娴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那份爱。所以,即便没有后来的张小公子,她也不想让佟心娴活。
命运既然让她们在这里再次相遇,那么就一起下地狱吧!
“官爷,她真是我那失踪在外的姐姐。我们佟家满门流放,既是满门,一个都不能少!佟心谚流亡在外抓不到人也就算了,你们可千万不能再放了这个漏网之鱼啊!”
佟心蕾已经丧心病狂了,她这是铁了心要拉自己垫背。冬小施心里暗咒一声,大脑急速运转。
她贴身还带着几百两银票,但直觉告诉她这些解差和县衙那些人不同。新皇刚登基,他们这时候只求邀功,万一贿赂不成,岂不坐实自己就是佟心娴,不然为何心虚行贿?
眼下形势对她极为不利,只有咬紧牙关抵死不认:“我就是个过路的行商,真不认识你,还没见过红口白牙逮谁就叫姐姐的。而且我瞧着比你年轻多了,可不敢占你便宜。”
佟心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如树皮一般。在狱中关了几个月,又带着重重枷锁从京城走到这,她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跟眼前鲜妍明媚的冬小施比。
解差头子也觉得两人不像一个辈分的,有些迟疑。冬小施适时拿出路引。
“差爷你看,我是兴平府的,有名有姓。这位……”她指了指佟心蕾,又指了指头部,“神智好像有问题。”
解差头子回头看了眼佟心蕾。一会儿歇斯底里,一会儿心神恍惚,确实像个疯婆子。一个疯婆子说的话,能有多可信呢。
不过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行迹也着实有些可疑:“你若不是佟心娴,为何急着离开?”
“不能不急。几日前我和惠州城的汪家谈了桩买卖,回城这一路左思右想不对劲,方才可算想明白了,我被那汪家坑了!”
冬小施从荷包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展开给他看,果然是与汪家签的契书。
其上条条框框,看得人眼花缭乱,再加上冬小施在旁边“分红、参股、多一股、少一股”的念叨了一通,解差头子听得晕头转向,却又不能表现出不懂的样子。
“咳!”解差头子把路引和契书还给她,道,“既是误会,你们就……”
看愣的何止官差,佟心蕾也呆了。笨嘴拙舌的佟心娴,何时变得这般能说会道?
她一度也怀疑自己认错了,可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她,眼前这个就是佟心娴!
眼看佟心娴即将成功脱身,佟心蕾急了,“我没疯!官爷,我说得都是实话!你们若觉得我的话不可信,尽可将我爹娘叫来。我娘是她后娘,我爹却是她亲爹,亲爹总不会认错自己的女儿吧!”
冬小施在心里骂了佟心蕾一万句,却还得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解差头子采纳了这个建议,转头跟身边人交代了一句。不多会儿,佟志襄和戚氏就被提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