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妻之时,三书六礼。三书,即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确定定亲之后,徐夫人还是照例请冰人行六礼。虽然对两个年轻人来说,纳采和问名环节不过是走走流程罢了,但该有的仪式还是得有。
等行过纳采和问名之礼后,徐夫人将聘礼、礼单和聘书都交与冰人。照例,聘礼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是大雁,因为雁失配偶之后,则终生不再成双,以喻“忠贞”。除大雁之外,徐夫人还备了两对羊脂白玉镯、两对翡翠镯、两支事事如意纹簪、两支景福长绵簪、六寻织锦万字纹锦、六寻浅蓝地云纹缎、十二对礼香烛作为聘礼,一切求的都是成双成对的美意。
冰人指挥小厮将聘礼送上贾府,再将聘书交予王夫人,两家的亲事就定了。日后王伊和林黛玉便是未婚夫妻,不再是隔墙难见的陌生人。
喜事总是传的很快,不过半个时辰,整个贾府都知道了林黛玉的喜事。众姐妹不约而同,都凑到潇湘馆,纷纷向林黛玉讨一分喜气。
迎春素来是有些呆的,但知道此事也是喜上眉梢,赶来潇湘馆向黛玉道喜。她笑道:“往日相处,从没觉得林妹妹和伊表兄有什么不同之处,谁知道竟然有了这番喜事?可见是天定良缘”。
薛宝钗听罢,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探春瞧见宝钗的笑容,也笑道:“你们看宝姐姐,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偷着乐些什么?怎么不说与我们听一听,让大伙儿也都乐一乐?”
宝钗笑道:“我乐什么?我乐咱们姐妹都粗心,竟然没发现伊哥儿竟然想把我们娇滴滴的林妹妹摘回家。还有……”她拉长声调,显然是有意设谜。
探春追问:“还有什么?”
宝钗轻推她,笑道:“还有,林妹妹该给你这个媒人请一杯茶才是。如果没有你结诗社的主意,他们二人哪儿有机会见面?”
探春听罢,亦笑。向林黛玉促狭道:“林姐姐,你什么时候请我这位媒人饮茶呀?”
宝钗道:“等等,三妹妹可错了!现在不能叫‘林姐姐’,得改口,叫‘表嫂’才是!”
众人大笑。探春、惜春纷纷叫起“表嫂”。
黛玉被她们围作一团,红了脸,羞恼道:“你们等着!等到你们定亲的时节,我一个也不放过”。
探春一点儿不怕,笑道:“哎呀,那我们得先跟表嫂好好赔礼道歉,免得表嫂记恨我们”。“表嫂”二字咬的很重。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欢喜之中,迎春突然想到宝玉,呆呆问道:“今日是林妹妹的大喜事,怎么宝玉没来祝贺呢?”
话音甫落,空气陡然凝滞。
良久,是宝钗先笑道:“听说宝玉近来颇为勤勉,想必是忙于举业,无心关注”。
迎春还欲再说,没来得及开口。
探春急忙笑道:“林姐姐的喜事,跟宝哥哥有什么关系?二姐姐总提起宝哥哥,该罚!”边说着,倒一杯茶,递给她。
迎春接过茶,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但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也不敢问,便只小口抿茶,不再多言。
宝玉并非无心关注。其实早在王伊和黛玉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知道此事。
当时他的确提心吊胆,生怕黛玉答应和王伊结亲。的确,他知道她对自己的好感,也觉得她不会答应,但万一呢?
好在很快,王夫人那边的丫鬟小厮们就传来消息,二人不欢而散,结亲的事也自然告吹。
宝玉听到这一消息,喜上眉梢。但很快,他的欣喜就散去七八分。
他想到王伊向来是会惹林妹妹伤心的:第一次见面的戏谑让她伤心,第二次乱送礼物让她伤心。这一次,二人不欢而散,她又该是如何难过。
内心隐隐阵痛,他也替她难过。
整理好衣裳,他赶去潇湘馆。一路上他都在想,该说什么话才能让她开心呢?该编个什么故事才能叫她重展笑颜呢?
然而意外的是,这次他却没能见到黛玉。
当时他在屋外敲门,紫鹃却不开门。
他说:“我看一眼林妹妹就走”。
紫鹃冷笑道:“林姑娘已经睡了。你们这些臭男人,竟都是一样的,白白地叫人伤心。”
宝玉觉得自己近来没做过什么惹怒黛玉的事,便只以为是王伊惹哭黛玉,使得紫鹃迁怒。他笑道:“我就进去看林妹妹一眼,看完就走”。
他执意要进门。紫鹃干脆不搭理他,自己收拾黛玉的书房文物去了。
宝玉敲了一会儿,没人应和,自觉没趣,悻悻地走了。
自此之后,莫名地,他感受到林妹妹对自己渐渐生分。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林妹妹对他仍然是往日里的冷嘲热讽,偶尔关切,但他还是感受到,她的心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