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的时候迷迷糊糊,酒醒之后,王伊坐在书房的床榻上,懵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知自己身在何时,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等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之时,他也反应过来自己惹恼黛玉了。
转头瞧向窗外,不知是昨晚还是今早,落了一场雪。
天色尚早。
黛玉应当还没有去女子学。
他翻身下床,披好衣裳就往睡房赶。等快步走进睡房时,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应该是往女子学去了,王伊推测。
边想着,他走向床榻间。
坐定,失神。
近些日子里,他第一次静心打量二人的睡房。这才发现,比起初来之时,睡房内增添了许多生气。
书桌前纸窗边,瓷瓶中插着一枝腊梅,绽放得热烈。屋内新添了几处花台,摆着各式盆栽。盆栽也都是修剪过的,别致而精细,可见主人的用心。
可越是见出她的用心,王伊便越觉得羞愧。
他忽视她了。
在回忆中,王伊越发清晰地感受到,近日里他几乎是将全副心神都投入安县里,疏于陪她。
她近日里穿着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妆容?爱聊些什么话?
全没有印象。
王伊垂首,闷声不语。
正是懊悔之际,点墨从外入内,道:“伊大爷,陈师爷找您,说是上面传来公函,必须由您亲阅”。
王伊听完,稍微收敛思绪,走出房门,去往正厅。
陈师爷在正厅内等候,见他到来,哀怨地瞧他一眼,起身将公函交给他。
王伊接过公函,细细看过:“也算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将公函递与陈师爷。有一丝欢喜,但是却没有笑意:“上边儿传来消息,原参知政事告老还乡,原太子少师张方升任参知政事。明年改元乾淳,命诸府诸县于正月初一张贴公示,布告天下。”
陈师爷瞧过书信,不明所以:“今年无灾无喜,为何要改元?”
通常改元都是因为遇见喜事或灾祸。喜事改元,是为着庆贺。灾祸改元,则是天子表明自己罪过,改元,以示改过。
王伊道:“无灾无喜而改元,正表示明年将要有灾或有喜。我听闻张方升早已不满时政,厌恶权贵盘踞于上而寒门拥塞于下的局面。恐怕是要变法。”
陈师爷皱眉:“变法,变法,能变出个什么东西?”
王伊瞥他一眼,道:“不合于时,必变。也是到了该变的时候。”
陈师爷叹气,道:“受教”。
“哪儿有什么受教不受教的?”王伊从他手里取过公函,压在桌上,笑道,“变法,于我们而言,也是好事。上边儿要变,下边儿必然要跟着变。到时候我们向上申请钱款,也会方便许多。”
陈师爷颔首。
王伊眨眨眼,问陈师爷:“陈师爷近日里公务繁忙与否?”
陈师爷道:“年底事务渐多,比闲时自然要忙上许多。但‘繁忙’?倒也称不上,日常还是有闲暇”。
王伊微微一笑,冲他一行礼:“那在下想请陈师爷帮一个忙。”
“不敢不敢”,陈师爷扶住他的手臂,不敢承他的礼,“您有什么事,吩咐就是。我一定尽力而为”。
王伊笑道:“近日本官与内子生出些不快,惹恼了内子”。
陈师爷知道他们夫妻二人感情真挚。听过此话,一笑:“您二位伉俪情深,就算是恼,也不过是一时的气闷罢了。不必理会,过一阵儿自然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