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一道男声在外屋响起,卫溱应了一声。

那人入了里屋,见卫溱正站在紫檀桃木纹立柜前,连忙上前道:“公子怎得不躺下休息?”

卫溱没有说话,他在看立柜中的镜子,准确来说是镜子上的他自己——照在镜子中的这张脸与他生得一模一样,可是方才碧云合等人并未觉得哪里不对,这只能说明……他和原主本就是一模一样的长相,连嗓音都相似至极?

巧合太多就是不对劲,看来这次的解契任务还有别的讲究。

卫溱敛神,挑了件素红袍,转身看向来人并得出其身份:野旌,一个不怎么受原主喜欢的侍卫,倒是英俊不凡。

野旌是原主打猎时捡的,就是太耿直忠诚,经常直言劝谏,试想哪个纨绔喜欢这样的下属?原主死后,他为其报仇无果,自尽当场,倒是十分可惜。

野旌一边替卫溱更衣,一边说:“往后您出府还是带上属下吧,属下虽然不能学成修嘴甜逗趣,但手上功夫还成,总能为您的安全多一分保障。”

卫溱先没应这提议,说:“那个御马监的太监,此时如何了?”

“被成修打了五十鞭就丢去暗牢了。”野旌顿了顿,将下意识要说出口的话憋了下去。罢了,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个做下属的能做主的,公子性子如此,强求反而多生事端。

“带我过去,不必叫步辇了。”卫溱说,“把你憋下去的话吐出来。”

“是。”野旌跟在他身后,“此人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聊安跟前的人,叫雪霁。聊安虽不比碧公公在御前得脸,但也不可小觑。您如今只有陛下做依仗,陛下虽疼您,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京都不比其他地方,水深且浊,您还是莫要多与人结仇,以防来日遭祸。属下句句肺腑,请公子三思。”

这不是野旌第一次劝说卫溱要顾忌些,他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却没想到卫溱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既没像之前那般动怒,竟还像是被说服了。

卫溱当然要应,先不说野旌这番道理是苦口婆心,就说被原主关在暗牢里抽没了半条命的那个雪霁,的确是让炮灰鱼遭了大祸的人。

因为他正是卫溱此次执行任务的对象——

一个身负血海之仇,幼年入宫惨遭欺凌,卧薪尝胆报得血仇的悲惨主角;

一个前期阴郁隐忍,后期太疯批而影响书中世界秩序的气运之子:

一个明明是复仇文主角却把自己活成反派、把书中世界变成屠宰场的美强惨。

以上是任务提要,而任务要求卫溱必须在两年内搞定雪霁,否则书中世界崩塌,他也得跟着玩完。

在书中世界,原主醒来后见不着凶手,只想发泄怨气,于是命人将雪霁拖出,以“无根”二字羞辱,抢了雪霁腕上的红绳丢入火盆后愤愤而去。在他走后,原主的手下成修差点将雪霁打死,恰好宫中来人宣旨,雪霁才活了下来。

岂料当晚半夜,原主就进了小黑屋,被铁链绑成了粽子。

雪霁撑着一身的伤,愣是先刺瞎了原主的一双眼,将其制成了人偶。熬了一夜,用了十二分的专心,最后却只看了一眼,又给丢了。至于原因嘛……

书中只写了雪霁初见原主时,愣了一愣,在小黑屋中嫌弃原主的眼神空有形而无神,还嫌弃最后的玩偶不像“他”,疯狂而执拗地摸着手腕。至于这个“他”是谁,卫溱也不知道。

作为体验过各种文学作品且理论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卫溱大胆猜测:这是一波替身文学,而那条红绳就是雪霁与白月光的定情信物。

卫府是皇帝亲赐的府宅,楼阁台榭占地极广,好在主院在东,暗牢在西,中间有一条小径可以横穿,否则怕是要走上半个时辰。

暗牢狭小昏暗,野旌走在前头,出了甬道后见地上还躺了个人,不禁呵斥道:“叫你们看着人,躲什么懒?还不滚起来!”

躺在地下那个正做美梦呢,被这声厉喝吓醒,都来不及站直,顺势一滚,跪身道:“给公子请安!暗牢污秽,别脏了您贵足。”

“滚一边去。”野旌平日最不喜的就是府中以成修为首的油滑谄媚之人,觉得若不是受他们影响,公子至少能正些。

野旌抬脚虚虚一踹,那人立马起开,他这才侧身道:“公子站远些,血腥味重。”

卫溱看着靠墙蜷缩那人,他身上的蓝灰色袍子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上鞭印交错,整个人垂着头,呼吸几不可闻,像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