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宿推门进去,见到手捧道经的父亲,隐士大儒曲仲舒。
曲仲舒头发花白,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与白发苍苍的曲宿站一起,更像是儿子。
“坐吧。来为父这里,有什么事?”
“父亲,过些时日就是孩儿的百四十岁寿宴,特意来请父亲参加。”
曲宿咳嗽两声,气喘吁吁,说道:“孩儿身子愈发不好,近日更是染了风寒……”
“为父知道了,定会参加。过些日炼些丹药,会遣人送回家中。”
曲仲舒说完,发现儿子一动不动,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普通!
曲宿跪在地上,说道:“父亲,孩儿不想死,还请指点一条长生路!”
“世人妄谈长生,为父又怎么指点?”
曲仲舒没有生气,他见多了生生死死,又只有一个独子。
曲宿咬牙说道:“孩儿不敢贪求……只要父亲将重明妖仙引荐即可!”
“妖仙!”
曲仲舒面色微变,挥手布下隔音阵法,厉声道:“你从哪里知道重明前辈?”
“父亲如此问,所以是真的了?”
曲宿面露喜色,他困在四品巅峰数十年,有妖仙指点定能突破三品。
随后将崔家宴会、天降玉简之事告诉了父亲,在有心人支持传播下,短短数日时间,那份名单已经传遍大乾十六州。
曲仲舒自诩隐士,对外界消息不太敏感,今天才第一次知晓。
曲仲舒眉头紧皱,思索片刻,自己又不是朝廷官吏,也没有宣扬妖族好处,无须在意。
大乾经常有传闻谁谁与妖魔勾结,谁谁背叛人族,只要没有实证就无碍。
曲仲舒放下心来,瞥了一眼儿子,说道:“你以为妖仙会轻易指点?”
曲宿疑惑道:“父亲得妖仙看重,孩儿自然会忠心耿耿,难道还不够?”
“只是忠诚当然不够!世上愿意臣服妖仙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哪轮得到你忠诚?”
曲仲舒解释道:“想要从妖仙那里得好处,忠诚是次要,首先你得是个有头有脸的体面人!”
“体面人?”
曲宿不明其意,曲家也是郡望之家,难道还不够体面?
“比如,你所说的那名单上,排第一位的秦忠。”
曲仲舒说道:“秦忠此人早些年,请族中长辈代笔,捞了个神童名声。之后靠着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博了个郡试解元名号。不过愚蠢终究掩不住,堂堂百四十岁中不了进士,又立不了命……”
曲宿自信道:“孩儿比那秦忠,天赋定要要好!”
曲仲舒睨了儿子一眼,继续说道:“秦忠虽蠢笨,其祖父曾在吴州创办书院,教书育人数十载,书院门生遍布天下!”
“这就是体面人!”
“……”
曲宿顿时无言以对,曲家自曲仲舒才发达,远远比不上平阳郡秦氏。
曲仲舒说道:“还有那汪铭,其父擅著书,曾携十二卷五经注疏,许多学子奉为圭臬!否则你以为,汪铭能坐稳核善司主事?”
“那……那……父亲大人怎么得妖仙看重?”
曲宿疑惑询问,曲家在曲仲舒之前,只是颇有资财的商贾,连书香门第都算不上。
“为父可不似那秦汪二人,靠祖上蒙阴!尚年轻时候,为父就看穿官场险恶,于是放弃科举之途,寄托山水之乐。游历名山大川,与道士讲阴阳,与僧人论轮回,与书生释经义……”
曲仲舒得意道:“为父好友遍布三教,在隐士当中名声赫赫,算不算体面人?”
曲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体面人。
再想想自己,数十上百年只知在家修行,只有为数不多的好友。
妖仙一途已然无望,眼见的寿元将尽,只得化作一抔黄土。
曲宿忽然灵机一动,父亲跪了妖仙得以寿元数百,自己可以跪别人,比如景泰帝。
景泰帝如今与世家大族近乎决裂,曲家身为郡望,若是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必然会得到重赏。
比如那王伯安,已然是一部尚书!
曲宿想到这里,连忙将自己想法告知父亲,没有曲仲舒的支持,曲家价值不大。
谁曾想,曲仲舒断然拒绝。
“绝不允许支持景泰!我辈读书人绝不能屈服皇权,岂不是失了大儒风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