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第一天,他身体酸软,勉强撑着去煮了药。

第二天,他发起高烧,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了,呼吸粗重地躺在床上,浑身冰冷。

意识模糊时,他闻到院子里飘来一股苦苦的药味。

他勉强爬起来推开窗,看见院边石砌的灶台上,还没有灶台高的女孩正踩着小板凳用瓦罐给他煮药。

她太小了,笨手笨脚的。

不是药液溅在衣服上,就是碰到瓦罐烫到了手。

好不容易磕磕碰碰煮好了药。

她一转身看见他站在窗边,端着药小跑过来:“你怎么起来了?”

她进了屋里,把他按回床上,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他的:“还烫着,师父说喝完药就会好了。”

她小鹿般的眼睛离他那么近。

他想到自己的来这的目的,不动声色低下头:“是李道长让你为我煮药?”

“我叫桃桃。”女孩把药递到他面前,难得见到山上有活人,她叽喳得像只小麻雀,“师父他才不管呢,是我看你烧得快死了才煮药的,不过师父他不是坏人,不管你是因为每年这个时候他心情都不好。”

“听说山下的女人每月都会流血,叫月经,每月那几天脾气都不好。”桃桃说,“师父应该是来年经了,每年这几天都不说话,我也不想理他呢。”

从前生病只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在黑暗里等死。

十二年来,这是第一次喝到别人亲手为他煮的药。

桃桃见他不喝,试探地问:“会苦吗?”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糖:“过年师父买给我的。只剩最后一颗了。”

她小脸皱巴着,极其肉痛地说:“给你吃吧。”

那颗糖的味道直到现在关风与都记得。

一股淡淡的劣质香精味,因为放了太久天气炎热已经融化了大半,可他含在嘴里很久都不愿意咽下去。

中药的苦味与奶糖的甜味一起萦绕在舌尖。

苦中混着甜,叫他觉得,活着,或许也没有那么难捱。

病好后,他拜师。

李三九还如小桃桃所说的那样来年经了心情不好,靠在房间的床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

李三九问:“知道灵师是什么吗?”

他短暂地犹豫:“不知道。”

“不知道?你身上的一株灵脉怎么修来的?”

“身体里有一股我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他按照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回道。

李三九从手中的书上转头端详他:“有名字吗?”

他说:“没有。”

彼时桃桃正爬在院里的树上玩,顺便看着他的拜师礼。

李三九说:“她叫桃桃,你就叫梨吧。”

他没有吭声,桃桃先抗议道:“难听死了!不要叫梨,叫苹果吧,我爱吃苹果,叫瓜子也行。”

童言稚语下,李三九唇角弯起一丝笑来,他目光落回书上的那一行:“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他淡淡道:“关风与,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了。”

……

关风与很多次想过,要是成年后不曾下山游历就好了。

小时候的桃桃会将他当成亲密的人。

会在山上玩累了理直气壮地要他背她回道观。

会在想要吃山下的零嘴时很自然地求他去买。

也会在冬天的大雪中毫无顾忌地说,长大以后嫁给他好不好?

可或许是那些年缺失的时光,或许是成长,将他们的之间的距离拉长拉远了。

他也曾想过,如果早一点对她表诉自己的感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他的身份阴晦,坦然是一件太难的事。

都说他是天命之人,她本该是他的藏灵身。

他从不在乎什么天命,也不想觉醒所谓的力量去拯救世间,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十首噬心蛊留给他的时间最多还有半年。

他同李三九要来释迦录修炼,是为了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尽可能拥有帮到她、保护她的力量。

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

其实桃桃现在对他也很好,知道他被困立即赶来,还有手里这本曙之杀的元素书,即使相隔万里,她也总会挂念他。

只是那种好,不是他想要的。

小时候是对年长师弟的依赖,那么长大后则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之情。

她望向那个男人的眼神,才是他想要的。

想要得心里某处无时不在泛酸,却不想让她为难。

于是沉默不言,可沉默并不能抹去什么,只能让心底那处越发咕嘟着带酸液的气泡,快要把他吞噬一空了。

关风与攥紧手下的木质栏杆。

不知不觉,在栏杆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

温泉镇的生活很舒适。

他们每天睡醒就窝在烧着壁炉的旅馆里打牌玩游戏,晚上再去泡一泡温泉,泡舒服了回屋睡觉。

元天空一再扬言,等他有钱了要来温泉镇,也开一家像这样的温泉旅馆。

十天后,山路终于被清出来了。

这意味着可以下山了。

吴山泉早已为他们规划了一次为期一个月的东北深度游的路线,打算充分发挥东道主的热情好客精神,让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兴,玩得通体舒畅了再回去。

桃桃欣然同意。

他们走出旅馆,见街上一群人围着在看些什么。

桃桃走过去,发现是三个疯子在街上脱光了裸.奔,两男一女。

他们身上被冻得青紫,却感觉不到冷一样朝围观的人嘻嘻傻笑,嘴里不停呢喃着我杀人了之类的话。

虽然头发乱糟糟的,桃桃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叶康,刘紫儿与卢宗平。

元天空:“疯了?南宫哥到底做了什么?”

天上飘起小雪,桃桃拂去怀里玄魂花上的雪片:“活该。”

元天空深以为然,但又有些后怕。

虽然那晚之后南宫尘就回到玄魂花里休养了,但难保他不会报复。

警察赶来带走了三个人。

一行人沿着被清理过的山路步行下山。

元天空走在桃桃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她:“看了没?”

桃桃白了他一眼:“还说呢,你为什么要发那种变态的东西给我?”

“情到深处干柴烈火怎么就变态了?不是你同意了我才发给你的吗?”元天空拖着长音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拍了拍桃桃的头,“我知道了,你还是个十九岁的小女孩,年纪太小了。那南宫哥呢?他没说什么吗?”

桃桃抱着玄魂花,生怕花里的南宫尘听见,踹了元天空一脚:“快闭嘴吧。”

元天空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换了个新话题:“苏恩曜是不是塌房了?好久没听萧月图提起他了,昨天我试着提了一下,她眼圈不知怎么就红了。”

桃桃问:“塌房什么意思?”

他家的房子确实快要被南宫尘给烧塌了。

元天空给她解释了。

桃桃心想,在萧月图的偶像身上发生的事,那不是塌房两个字可以形容的吧?

绑架、挖眼、乱.伦、杀人、虐鬼甚至还想要杀了她。

那分明是房子塌了,地基被人挖光,又在那上面建了座乱葬岗、化粪池这样的惨烈程度才可以形容。

就连桃桃也很同情萧月图。

“没想到他竟然是姬梧桐。”元天空也很惊讶,“传闻里不是说炼鬼公会只虐鬼不杀人吗?他好变态啊。”

他盯着走在前面的萧月图的小小的身影:“小图一定很难过。”

走到山下时,吴山泉安排的大巴在等了。

赵钱孙李师也已经候着了,打算充当他们此行的导游。

一行人坐上大巴,准备开启快乐的旅途。

车子驶出山区,桃桃的手机突然弹出了消息。

不光是他,元天空他们的手机也在响。

她看了一眼,脸色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