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206章

他们离开了,结界出现了破损,必然会导致邪祟流入城中屠戮凡人。如果不撑起结界,不等蛮荒狱坍塌,先会有无数凡人死在弥烟罗幻化的邪祟手里。

其中一个灵师浑身哆嗦:“蛮荒狱就要塌了,这根本是人力无法改变的结局,留在这里迟早会死的!”

桃桃神色冰冷:“留在这里只是迟早会死,要是敢走,现在就会死。就算一时半刻死不了,等今日事了,我也会专程、亲自、一个个去各位的家里坐坐。”

这无异于威胁。

如果说特调局秋后算账的威胁让人忌惮,那么这位的威胁几乎是叫人畏惧了。

应桃桃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说到做到,灵师界没人怀疑。

她撂下一句话后朝着西边魔气最重的地方追去,她的同伴跟在她的身后,留下那几个灵师在原地。

“到底还要不要跑?”

“蛮荒狱最多半小时就会坍塌了,你真信她能解决吗?”

“留下来是死,逃走也未必能活吧?如果你我能活着逃离,应桃桃必然也能,她刚才的话……”

那些灵师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商讨出了结果:“留下,大家把结界重新撑起,反正就半小时了,搏它一把。”

……

花江的无人机在申城上空盘旋。

他抱着平板电脑气喘吁吁跟在后面:“那团魔气朝西市区去了,根据它的行动轨迹预测,江滨路、银杏路,和火炬南路,从这三条路走可以包围它的去路。”

桃桃:“分开。”

她这边话音刚落,罗侯就顺手砸开街边一辆老式车的车窗,从里面打开了车门。

他带着匡清名、王得宝和元天空上车,随手捣鼓了几下,车子竟然发动了。

花江:“唉罗师你怎么偷车呢!弄坏了是要……霍老师,你在干什么?”

霍迪正在摆弄停在街边的一辆机车,他眼里发亮:“钥匙竟然在上面!”

他骑上车,把花江抓到了后座:“坐稳了。”

花江还没反应过来,机车已经嗡得一声朝着银杏路的方向飞驰而去。

“妈呀——”花江紧紧抱住霍迪的腰,顽强地说出了后半句,“……弄坏了是要赔钱的!这是土匪行为!”

霍迪没带头盔,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飙车。

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丝毫不减帅气:“你还没发现吗?跟非常人一起做事,就要用点非常人的办法,你跟应桃桃在一起讲什么文明礼貌啊?文明礼貌不偷不抢在这时候能当饭吃吗?”

桃桃架着元天空的飞行翼穿梭在高楼之间。

用十方璞作为动力,它的动力很足,桃桃将速度拉到最大,速度不慢于汽车。

她沿着火炬南路一路去追那魔气,在她脚下的街道上,李三九和她同频率奔袭。

他是七株灵师,体力与速度已经脱离了常人可以想象的程度,因此只靠两脚也没有被落下。

市民大多拉上窗帘窝在家里,但也有人忍不住好奇偷偷拉开一条缝隙望着窗外。

蛮荒狱崩塌的速度变慢,但仍在进行。

城市中央短暂消失的光圈再次亮起,将大多邪祟围堵在了光圈之内。

可仍有一部分从光圈内逃了出来,正流连于城市之间。

一个年轻人正在十六层的家中的阳台上偷看外面的情形。

一只臼头深目的狰狞恶鬼突然撞碎了他阳台的玻璃,龇着满口鲜血的尖齿朝他抓来。

年轻人尖叫了一声,想要转头逃跑,双腿却发软,没有丝毫的力气跌坐在了地上。

正在恶鬼将要咬住他那一刹那,一柄木剑从远处飞来,穿过恶鬼虚无的后颈,将它钉在了阳台布满碎玻璃渣的地上。

腿软的年轻人惊恐地抬头,看见一个半头白发,背后生着机械双翼的少女收了翅膀落在了他家阳台上。

恶鬼没有死,仍在地上挣扎。

在年轻人目瞪口呆之中,那少女一脚踩在恶鬼虚无的身体之上,直接将它内脏踩了出来。

少女抓起彻底死透的恶鬼,它的内脏与鲜血还挂在尸首上。

女孩将它的尸体扛在肩上,看了那年轻人一眼,又从破碎的阳台上跳了出去。

年轻人咽了口吐沫,趴到阳台的破洞处朝外看。

少女背后的双翼展开,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

桃桃随手将恶鬼的尸体丢在城市的街道上。

等蛮荒狱消失,太阳出来,它会自己消散的。

一路上邪祟太多,这不是她第一次出手从邪祟口中救人了。

她知道这样会拖延速度,但无法对近在咫尺将死的凡人视而不见。

李三九依旧跟她一路,一路上他们遇到许多邪祟阻拦,罗侯与霍迪那边同样。

邪祟是弥烟罗分化出来的,此刻从结界中逃出的邪祟阻拦他们也必定是弥烟罗在操控。

——它在拖延时间,不想让他们快速赶到。

桃桃继续飞往目的地,通讯器里传来花江的声音:“鸣钟人,弥烟罗停下来了,在前方五公里外的一处弄堂里。”

前路还有许多邪祟,它们自知不是灵师的对手,并没有直接阻拦灵师,而是侵扰着沿路的凡人,这样可以拖慢灵师的脚步。

虽然知道比起整个申城的存亡而言,应该放弃那些凡人。

可让桃桃假装看不见那些凡人被撕咬吞噬,漠然地路过,她做不到。

但继续这样下去,蛮荒狱的崩塌马上就要来临了。

她拿起通讯器:“所有人,放弃包围计划,拦住眼前邪祟就地斩杀,我自己去找弥烟罗。”

元天空:“你一个人行吗?”

一路走来,看见邪祟撞碎一扇扇窗子,闯入凡人的家里撕咬,他也很难受。

但让桃桃一个人去对付弥烟罗,他又不放心。

桃桃:“不用担心我。”

比起其他同伴的担心,李三九却表现出了超常的淡定。

他站在城市的街道中央,闭上了眼睛。

他背后七株灵脉涌动,烈焰与碧涛之力铺满了眼前整片天空,将前路上的邪祟一一囊括其中。

桃桃知道,李三九这是在为她开路。

如果像之前那样被邪祟干扰走走停停,在蛮荒狱崩塌之前,她很难追到弥烟罗。

她没有多说什么,架起飞行翼朝着弥烟罗的方向追去。

……

在亲眼看见蛮荒狱崩塌变慢、应桃桃又一剑从天空坠落斩杀魔气之后,灵师的结界被重新升了起来。

这全赖于桃桃的凶名远扬以及她的威胁,剩余的灵师纷纷用尽最后的力气抵御邪祟。

关风与被十首噬心蛊重伤,没有跟去。

他站在结界之内的楼顶,虽然脸色苍白,但每一次弯弓,就会有数十发的箭矢四散而去,将空中冲来的邪祟击落在地。

他回头,望向远处西边那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大魔气。

……

昏暗的弄堂里。

青石砖面阴冷潮湿,黑暗之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沟水味。

弥烟罗知道这里并不安全,但怀中少年的呼吸已经微弱得快要停止了。

情形如此,不允许它去寻找更安全的地方。

它将崔玄一靠墙放下。

墙壁上满是阴潮处暗生的青苔,与混着脏污凝结的水珠。

少年浑身是血,身上找不到一处完好的肌肤。

他皮肤冷白,没有温度,像极了一只仿人的玩偶。

弥烟罗伸手搭在他的后脑,魔气从它体内蕴出落在少年的身上,修补着他受伤的头颅。

“是我错了。”它轻声呢喃,“我不该让崔故伶带走你,更不该让你搅入这一局。”

那日,少年用了半年时间横跨蛮荒狱来到它面前。

半年中,他不断躲避邪祟的侵扰,战胜、吞噬邪祟,修炼灵脉。

当站在它面前时,他期待地望着它,想要它一句夸奖。

可他不知道的是,蛮荒狱的邪祟早就在三百年前被剿杀干净了。

他一路上所遇见的每一只邪祟都是它分化而出的,他所吞噬的力量是它的一部分。

他能毫发无损在十七岁的年纪就修出四株灵脉,也是因为,那属于弥烟罗的力量永远也不会反噬他。

那日崔故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虽然知道她巧言令色另有图谋,可它没有揭穿。

至少,崔故伶有一句话是对的。

它就算可以不顾其他,但不能不为少年的未来筹谋。

这世间,每时每刻都有凡人、邪祟与灵师身死。

对于别人而言,一座城市的覆灭,几百万人的死亡是一件可怕的事,对存活了千万年的弥烟罗而言,不过都是粒粒微尘在历史长河中命定的轨迹,早与晚,都会发生。

死亡,它不惧,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若是落在少年身上,它却想让这件事迟一些、再迟一些到来。

这天地之间,没有什么生灵可以永生。

它寿数将尽,该在消散之前为崔玄一铺好接下来的路,让他安稳一生。

不求来世,只要能让他安稳一生就好。

随着弥烟罗的力量倾注到崔玄一的体内,他破碎的伤口被不断修补着。

少年睁开了涣然的双瞳。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紫袍身影,口中呢喃:“老……老师……”

崔玄一嘴唇干裂,满脸都是干涸的血渍,看不到半分漂亮少年的模样,他抓住弥烟罗的袖口:“老师……”

是老师吧?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面具,一样的气息。

可为什么,他明明抓了她的衣袖,却抓不到她的手?

在蛮荒狱时,他被李三九破开了头颅,被疼痛折磨去了神志,对于后来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此刻,他虚弱地四处张望,目之所及只有阴冷的、爬满湿苔的墙壁和眼前戴着面具的紫袍人。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杀了那些灵师,以及我流放在蛮荒狱的心魔。”

“因为心魔的影响,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精神与情绪。”

“只有杀了心魔,才能让我恢复原样。”

“它会伪装成我的样子,穿着我的长袍,带着一张木质的面具。”

“你只需要在蛮荒狱中找到它,然后将这把匕首,插进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