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只是伤我。
金佑臣快要气死了。
那个男人,不,应该说是那个死小孩,拿到了桃桃亲手烤的第一串鱼片还不算。
他还无耻地伸出手,用奶声奶气的音调要桃桃抱他。
最令金佑臣生气的是,桃桃竟然真的把他抱了起来。
他趴在桃桃肩头,手里拿着那串鱼片,咧着白生生的牙齿,朝金佑臣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放在那张稚嫩天真的小脸上,让人看着格外生气。
桃桃应南宫尘所求将他抱起来,看着他要来却不动口的鱼片:“你能吃人类的食物?”
“不是用来吃的。”小南宫尘认真地握着那串鱼片,“这是桃桃亲手烤的,意义非凡,我要把它珍藏起来,等到世界尽头,灵魂消散的那一天,我还要拿出来怀念。”
金佑臣:“……”
李三九终于回过神来了,低声问:“他不会是假冒的吧?”
“怎么可能?”元天空一副你不懂吧还得我来的表情,他解释道,“南宫哥一直都是这么狡猾啊,是他的面孔太具有迷惑性了,让人没办法发现他奸诈的一面,不信你问与哥。”
李三九还是无法相信。
在他记忆中,混沌冢的初代鸣钟人是神明的化身,是久居高塔的圣人。
灵师的史料中没有多少关于他的记载,因为根本没有人见过他走下高塔,也没有人见过他说话。
在混沌冢的传说中,他一直是神秘圣洁的存在。
难以想象,他这样一个人,会故意化身一个小孩赖在桃桃的身上做这样的事。
李三九扭头看向关风与。
关风与安静地盯着手里的食物,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
“夜晚太冷了,但桃桃身上很温暖,你抱我会累吗?”
被小南宫尘用漂亮的猫儿一样的眼睛望着,桃桃眨了眨眼,问:“累怎样,不累又怎样?”
南宫尘用小脑袋轻轻蹭她颈窝:“累就放我下来。”
他小小的身体裹在黑袍之中,比起成年后那绝美到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的面孔,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柔软的小动物,乖得不得了,也根本没有什么分量。
以桃桃的身体素质抱他这么小的一只当然不会累。
但她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么多人都在,这样很不合适。
她刚想把他放下,南宫尘的手却抓住她肩膀的衣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弱小的身体朝她贴了贴,像是受了寒的小动物在寻找温暖一样。
桃桃打消了念头。
元天空凑近李三九身边,压低了声音:“你看,我就说南宫哥他其实很茶吧。”
李三九目瞪口呆。
关风与沉默不言。
金佑臣快被气死。
这凉风飒飒的夜晚,唯一的赢家南宫尘心安理得地坐在桃桃的腿上,尽心尽力扮演一个柔弱的小孩。
金氏庄园位于僻静的山上。
没有城市的灯火,满天繁星布露在靛色的穹顶。庄园草丛里虫鸣阵阵,湖里还有野蛙的呱鸣,炉中红色的炭块轻微的烟味与四周茂密的青草香气交织在一起,宁静又安详。
桃桃吃饱了。
李三九不停偷瞥她腿上的南宫尘,金佑臣正在和元天空一起看动漫,关风与独自离开了。
桃桃把南宫尘放下,拿了两瓶饮料朝星光下波光粼粼的湖边走去。
金佑臣一看她走了,也顾不上看动漫了,叫上辛保镖谎称上厕所,鬼鬼祟祟地跟去了。
剩元天空一个人在看动漫,他也很无趣,戴着耳机上楼了。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李三九和南宫尘两个人了。
李三九将手下的烤串翻了面,撞似不经意地问:“尊上喜欢桃桃?”
“不。”依然用着孩子身体南宫尘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奶声奶气,他用平静至极的语气回道。“不止喜欢。”
“桃桃对我而言,是一场竭尽全力才能相遇的宿命,也是我对这世间心存的唯一与最后的善念。”
“最后的善念?”李三九蹙眉。
他没能在李鹤骨离世前见他最后一面,关于眼前这位为何会跨越三百年的光阴出现在此时的人间,他一无所知。
“最后”二字,听起来意有所指,只是其中的意,他不明白。
“因为是桃桃的师父,所以不想对你隐瞒。”南宫尘平淡地说。
李三九:“桃桃她何德何能。”
南宫尘低眸,望着手里那串已经被夜风吹凉的鱼片:“何德何能的那个人,是我。”
……
桃桃来到湖边。
金佑臣和辛保镖紧随其后,尽管在自己的家里,却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尾随。
少年躲在湖边半人高的芦苇丛后,看桃桃走到关风与身边。
刚离开了一个男人,又来到了另外的男人身边,这让金佑臣很泄气。
“是少奶奶太迷人了,无论何时何地都散发着过分的魅力。”辛保镖和他一起趴在芦苇丛里,安慰他。
金佑臣瞥了他一眼。
作为少爷身边最优秀的员工,辛保镖一下就明白了少爷的所想。
他赶忙说:“就算少奶奶再优秀,我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
金佑臣这才收回了刀他的眼神。
关风与听见脚步声,也从月下的湖水中看到了倒影,但他没有回头。
桃桃将饮料递给他,他接了。
“你的伤还好吗?”
桃桃手腕被骨鞭割开的伤口在富贵的治愈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留着很浅的一道口子,不再有什么痛感。
她坐到关风与的身边:“早就没事了。”
关风与将她递来的饮料拿在手里,没有动。
桃桃也没有喝,低头看着手中的饮料瓶子。
“我小时候很任性,经常想吃这个想要那个,师父不理我,我就要你去山下买,有时是漫画,有时是玩具,有时是饮料与冰淇淋,有时是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想要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每次都会去,无论什么样的天气。”
十年前的很多事桃桃记不清了。
但她的记忆中,有些画面很难磨灭。
关风与总是很沉默,沉默地待在道观,沉默地在大雪的日子穿着厚厚的棉衣下山,只因为她一句想要。
每逢回来,他怕身上的凉意过给他,都会在廊下脱掉外衣,拍去身上的积雪才走到她身边。
他会轻声叫她:“师姐,我回来了。”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桃桃就很开心。
开心于有新的玩具,开心于有了新的零食,但她却从未仔细看过那些时刻中关风与的眼眸。
直到现在,她对于关风与的感情由何而来依然不理解,但在八苦之瘴里,他的绝望与痛楚她却感受得很清晰。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很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