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声音隔着一道门框传到他耳畔:“要是养一只兔子,在山上就不会无聊了吧……”
关风与最终没有杀那只小兔。
他用木头做了一只兔笼,把小兔养在桃桃的房后。
李三九要求的兔肉火锅没了着落,他去山腰的溪水里摸了几条肥美的鲜鱼。
在日落时刻,背着鱼篓牵着女孩的手回了观里,女孩蹦蹦跳跳,沿途采了许多小花和野菜,说要带给兔子吃。
过去很多年,那只兔子最后去了哪里关风与已经记不清了。
但他永远记得,在那昏暗的厨房里,天光倾泄到女孩脸上那一刹那,他心跳的声音。
……
关风与沉默地凝视着桃桃在月色下莹莹的脸颊。
许久后,破魔之光化作的巨手徐徐松开。
霍迪得到了空气,止不住咳嗽:“你可真狠……”
“好歹在华灵院时我也算你老师。”霍迪脖子上出现勒痕的淤紫,和被光芒灼烧的痕迹,“应桃桃,管我干什么?乘着虚龙想走就走,只要你不回头,没人困得住你。”
“至于我,让他杀。”霍迪吊儿郎当地笑,“反正为你而死,许多年后想起来,你还会记得我。”
桃桃怕他再激怒关风与,不客气在他腿上踹了一脚:“闭嘴吧。”
霍迪笑了,那笑容里有些许散漫的落寞。
他动手扯了扯领口,露出了性感的胸膛,他看了眼关风与,在他发飙之前,乘着虚龙离开了混沌界。
夜风里,关风与静静站着。
桃桃很怕他这样不作声,转身朝小院走去:“回去吧。”
“你在乎霍迪,在乎小天,在乎他,在乎整个世间。”关风与看着她,“你唯独不在乎的,只有我。”
桃桃脚步顿住,这些天来她心里也憋了一股气,回头怒道:“关风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屁话吗?我什么时候不在乎你了?要是换了别人把我囚禁在这,就算没有灵力,我也不会叫他好过。”
“我要离开和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懂,等人间变成炼狱,谁又能真的置身事外?”
关风与淡漠道:“人间变成炼狱,总好过人间没有你,用你的命换来的安稳世间,对我而言和炼狱也没什么区别,我宁愿要你多看一天的朝阳和黄昏,多看你一眼。他造的业,要用你的命还,凭什么?”
关风与一步步朝她走近:“他伤你,我把浑身是血的你抱回混沌界,救世盟要拿你的命,我把他们挡在山门外,你进蛊风秘图,我陪你,你去堕落城,我陪你,你与寂静之主终有一战,我也陪你。”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怎么在二十四岁修出了五株灵脉,你在乎我?”
“应桃桃,陪你长大的人是我,冒着风雪下山为你买红薯的人是我,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也只能是我,他算什么?”关风与低吼,他眼睛泛红,桃桃从没见过他这样偏执失控的模样。
她的气焰瞬间就没了大半:“冷静点,你现在被魔气控制……”
“如若心里坦荡,有魔气又如何?”关风与抓住她的手腕,“我不坦荡,愧于天,愧于地,但从未愧于你,我只想随自己的心意而活,哪怕一次。”
他这话一出,桃桃忽然眼酸。
从前,他被寂静之主控制来到清风观,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因为心中有愧,他总是很沉默,沉默地打扫道观的院落,沉默地挑水劈柴,无事可做就沉默地坐在她的身旁她的背后,雕刻着手里的桃木。
桃桃那时还小,只有在玩累的时候才会分出目光的一抹,只有在想要出去玩才会叫他陪。
后来,十首噬心蛊被李三九取出,他依然沉默。
沉默地跟着他,沉默地看她和南宫尘在一起,蛊风秘图里那几年,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桃桃很少去问他在想什么,因为在她往常的观念里,师弟一直是个沉默的人。
她从未想过,在他沉默的那些年月里,他心里在想什么。
桃桃低头看向自己被关风与握着的手腕,他手里拿着一条细细的锁链。
“你要锁我?”
“是。”他轻声说,“我说过,再有下一次,我会生气,就留在我身边,让我看见你,哪怕多一刻。”
他言语冰冷,可手下动作却无比温柔。
他轻轻扣动暗扣,将锁链缠在了桃桃的手腕。
冲虚寺。
空空诵经打坐,做完一天的功课后,他拿着慧觉的手机,悠闲地躺在后院的花树下看猪猪侠。
在他身旁另外一张躺椅上,那男人也慵懒地躺着。
他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有了那么一点血色。
后院人来人往,空空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动画片上,他不停地偷看身旁的男人。
“他们都是来杀你的。”
“嗯。”
“你知道?那你还这么悠哉?”
“你只看到我表面的悠哉,看不到我内心的惊慌和害怕。”
他这话一出,空空就知道他是在哄小孩了。
近些日子,来冲虚寺的灵师数不胜数,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同慧觉讨论如何杀死南宫尘。
他们在屋里讨论,南宫尘就坐在屋里的蒲团上陪空空看动画。
他们在院里讨论,南宫尘就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看落花。
要是他们知道,他们讨论的人就在身旁听着、看着,这恐怕得是个鬼故事。
空空十分佩服这个男人,面对灵师界这场声势浩大针对他的谋杀而面不改色。
空空更佩服慧觉,他明知道南宫尘就在一旁,对于灵师的提议仍然拍着胸脯一口答应。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英俊男人踏入寺门,天空的积云中有龙的身影穿梭而过。
空空惊呼着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关掉动画调出相机想要拍照,龙却不见了。
慧觉唤他去倒茶,小和尚腿脚麻利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