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没作声,罗玉华想反驳,被佳慧扯了扯袖子,她便强忍住了。就见佳慧笑笑说:“咱先不说迁坟的话。舅,你们卖了房,这八万块钱准备怎么分?”
罗玉强看了看老婆,慢条斯理道:“妈的房子,卖的钱自然都让妈拿着。”
“好,”佳慧点头道:“既然这钱还是归外婆,那这房子我买了。不就是八万块钱吗?外婆想用钱,我随时都可以给她。你们若是不放心,怕我昩了外婆的,咱们现在去银行也行。我把钱取出来,存到外婆账户上。这总可以了吧?”
陈萍冷笑了一声,说:“难怪当初要把老婆子撮过去呢,原来还是惦记着那套房。一个个说得多孝顺似的,安的什么心谁知道?”
罗玉华暴怒,又想拍桌,被佳慧强按住了,佳慧说:“那你想怎么样?外婆现在挨着我住,八万块钱放她手里你也不放心,那你想让谁拿着?”
“让子逸拿着!”陈萍理直气壮道:“子逸那么心疼他奶,难道还会贪图老人这点钱?放在他手上大家都放心!”
佳慧想了想说:“也行。我把钱转给罗子逸,老房子你们就别再惦记了。我想让它荒多久你们都别管,我的房子我作主……”
这时一直沉默的外婆突然开了口,轻声说:“不行!”
一屋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她身上。就见这性格和顺、一辈子都在委曲求全的农村老太太,用她毕生罕见的勇气,颤抖着声音说:“老二,老二媳妇,说话做事要凭良心!佳慧怎么惦记着那套房了?孩子把我接过去,好吃好穿地伺候着我,还花大几千块钱为我看牙齿,怎么还落下不是了?你们怎么能这么委屈她?你们……这是人干的事吗你们自己说说……”
罗玉强低头不说话了,陈萍可闲不住嘴,“妈,您说这话我可不爱听!其实那点房子钱我也没放在眼里,现在谁家还差那点钱啊?可也不能眼看着被别人哄了去吧?哦,人家现在对您有点好脸色,您就偏着她向着她啦,面上功夫谁不会做?您不信那就再往后看两年,看到时候谁才是靠得住的人!我只怕到那时候,想把钱从她手上挖出来就晚啦……”
罗玉华终于憋不住了,暴喝一声:“罗玉强,管管你老婆!”
“说卖房就说卖房,扯东扯西干什么?”罗玉强也皱眉说陈萍。
他话还没说完,陈萍就腾地站起来,“好好好,你们一屋子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恶媳妇是吧?那行,那我走,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包间里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外婆才说:“玉强,回去给你媳妇说,别人家我不管,你爸就得葬在自己的房子后面。等我以后死了,也埋在那儿。那时候你们想卖房就卖吧,我也管不了那么远了……”
罗玉华听着刺心,打断道:“哎呀说那么多干什么!她走她的,我们吃我们的,吃饭吃饭!”佳慧也笑道:“好容易大家一起吃个饭,怎么闹成这样了?我不管,我饿了,我要吃饱了回去。外婆这个鱼好吃,您再吃一点……”
外婆勉强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其他人也无心吃饭,佳慧却是自管自地吃了个饱。饭后罗玉强去结了账,大家就在餐馆门前分手,佳慧跟外婆回酒店,罗玉华要去接女儿放学,也匆匆走了。
第二天佳慧开车带外婆和她妈回了趟老家。一路上外婆很沉默,直到远远看到门前那棵老榆树,才勉强打起了精神。车停到树下后,罗玉华把她妈搀出来,三人站在小院前,看着门前丛生的野草,外婆的神情涌上些悲伤。
“这房子怎么跟人一样,也老啦?”她缓缓朝住了一辈子的老屋走去。这曾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此刻显得这么的破败和凋敝。明明她才离开了不到一年,过去如此熟悉的小院,怎么竟让人感到陌生?
“我一个多月前才回来铲了草的,怎么又长了这么多?”罗玉华嘀咕着,拿钥匙开了门,几个人走进去,就见院子里铺的地砖生了青苔,砖缝里也长了些草。罗玉华寻了把镰刀去割院里的草,佳慧则找了扫帚,四处打扫新结的蛛网。
正在忙碌,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原来是隔壁张婶子见门开了,跑过来看到底什么情况。看到外婆,她惊喜地“哎呦”了一声,说:“李大姑,您回来啦?怪不得我远远看到这边有人,我还以为又是玉强媳妇带人回来看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