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棠赶紧说:“哦,我就是看看李干事做鞋子罢了,我这个人比较懒,不打算学这个。谢谢李干事这么热心,可惜了,我这个人太懒了。”
李月翻了个白眼,说:“你不打算学?等你生了娃娃,难道也一直买鞋子穿啊?小孩子的脚,还是穿布鞋最好了。”
“那等生了孩子再说吧,我还年轻呢,先玩上几年。”夏青棠笑了笑。
李月冷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们当时想得开,像我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婆家都快骂死我了,后来好不容易怀上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你现在才结婚不到一年,还觉得没什么事,你等着吧,要是结婚一年多了还不怀孕,到时候你做什么都是错的,在婆家吃个饭都要看脸色的。”
正说着,走廊上就走过来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工人,他走到大办公室门口敲敲门,又有点儿怯生生地问道:“这里……是工会吧?”
“是工会。”张宁把手里的报纸放在桌子上,然后亲切问道:“小同志找我们工会有事儿啊?”
“对,我有点儿事想跟领导反应一下……”年轻工人走进来,大概是紧张,两只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衣服下摆,像是要把衣服扯烂了一般。
夏青棠记得这个工人,他就是今年新招入厂的搬运工之一,之前也是下放知青,他爸爸是棉纺厂的会计,这个岗位虽说是个粗活,但能从乡下回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全家人还是很高兴的。
夏青棠昨天碰到刘会计,还觉得他红光满面的呢,没想到儿子今天就来反应情况了。
张宁说:“你是刘会计的儿子,对吧?”
“对,我是刘军,刚从乡下回来的。”
“你坐,坐那儿说,你要反应什么情况啊?”张宁看向吴峰,“拿个纸笔记一下。”
“是。”吴峰就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刘军说的话。
刘军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跟做贼似的看了看走廊外,这才低声说:“我想反应个情况,就是……咱们厂是不是有规定,说新来的职工不给上夜班啊?”
张宁没弄懂,他说:“这个倒是不知道,每个部门应该有自己的规矩吧。哎,小夏啊,你不是在仓库干过一俩月吗?仓库那边怎么说的?新来的人不给上夜班?”
夏青棠说:“我在仓库待的时间短,再说我是女同志,之前干活跟不上,所以仓库到底什么规矩,我也不懂。”
她其实懂仓库的规矩,但故意不想说,张宁要是真的想知道仓库是什么规矩,直接去问仓库的人就是了,何必问她呢?
李月说:“不上夜班不好吗?不给你们新来的小同志安排夜班,那是便宜你们了啊!小夏是从车间过来的,你问问她,哪个小姑娘想上夜班啊?熬一整晚到天亮,眼睛都睁不开了,人很容易变丑的。”
夏青棠没说话,她知道普通车间是这样的,能不上夜班肯定更好,但仓库恰恰是反过来的,白天的早班和中班才是最累的班次,都是重体力活,夜班反而基本都是守在那里,到深夜还能躺着睡觉的。
夏大明这几年岁数上去了,伤病也多了,所以仓库也会多给他安排一些夜班,这样可以减轻他身体的负担。
原本仓库就是缺少劳动力的,现在新去了好几个年轻男工人,仓库主任肯定也缓过来一口气,故意让新来的年轻人多上白天,把夜班留给夏大明这样的老同事,也好叫他们不用个个都提前退休。
内退这件事,对有些家庭来说肯定是好事儿,但夏家已经内退过一个赵美珍了,家里也没有其他孩子需要工作岗位,所以夏大明肯定是不能内退的,他要是内退了,这个岗位就浪费了啊。
何况内退跟正常退休的工资是不一样的,夏大明才四十来岁,怎么也要熬到五十几岁才愿意退休的。
仓库像他这样想法的老职工肯定不在少数,主任也明白,所以新来的搬运工排不到夜班很正常。
听完李月的话,刘军低声说:“这位干事,你不知道……我们仓库的夜班比较轻松,我听别人提过,晚上不用搬什么大件东西,还有时间在角落里睡觉的……所以夜班在仓库是个好班次,大家都想上夜班的。”
张宁这才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我也是第一天知道呢。”
刘军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你想反应什么呢?”
“我们这一批新来的人,这一个月的排班,没有一天是夜班,都是早班中班,都是干活最重的班。我去问了主任,主任说仓库的传统就是这样,新来的人,第一年都赶不上夜班,我就想问问,这是不是真的啊?我们虽然是新来的,但我们也是人啊,只给我们排最累的班次,就算年纪轻,也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