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青庐前的一路,邱静岁不知循环了多少次“被认出—惊讶—兴奋地攀谈—跟随一起”这个过程。
到后来她身后已经跟了至少六七个人,而这些人中,邱静岁眼熟的绝对不超过三个,还是叫不上名字来的那种。
她深深感叹这些人的消息之灵通,也感叹权势的美妙。
因为她本来做好了会被众人问到脸上的准备,不论是和陆司怀的婚事还是崔宓的事,毕竟没有人能抵挡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但是事实是,自从来到尤府,她没有听到过一句不顺耳的话。相反,下人恭敬,与宴宾客也尽是溢美之词,无论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不论谁受了冷待她身边始终是花团锦簇,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了,还要以为今日的主角是她呢。
怪不得人家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座上宾的待遇谁不愿意享,今日得到的一切与邱静岁之前参加宴会的境遇简直截然相反。
从前她逢见谁都要被刘氏拍着主动做自我介绍,人家虽然因着礼仪对她点头微笑,但是一看那模样邱静岁就知道,人家根本不认得自己是哪一个。
但神奇的是,今天,所有人都像是认识她一样,她不用自我介绍,反而是别人要向她介绍自己。
而邱静岁呢,她发现自己好像也只能像从前那些需要她自报家门的人一样,微笑点头就好。
和谐的气氛到国泰公主到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邱静岁大概早就在国泰公主愤怒到极致的目光下死了好几十遍了。
尤家也是心惊胆战的,生怕两人起冲突,赶紧给岔开了。国泰公主显然气的不轻,不过亲外公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虽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居然也强忍住了,没有生事。
而邱静岁呢,尤家认为她应该也会退一步,毕竟她家世一般而且为人说话挺平易近人的,不像是找事的主。
只能说尤家还是太天真了,基于上述判断,他们放松了对邱静岁的关照,只不过是片刻的疏忽,就被邱静岁寻到机会,接近了国泰公主。
邱静岁先正儿八经地行了一礼:“见过国泰公主。”
国泰公主见她居然敢主动找上门来,脾气怎么还压得住,气的胸口起伏不止,也不叫起,就那么死盯着。
对于国泰公主来说,崔宓几乎就等同于自己的亲姐姐,她对崔宓心中所属一清二楚,而且基于自己只能接收到来自崔宓单方面的信息,也很认为陆司怀和崔宓是佳偶天成,这种刻板的印象即便与事实不符,也是很难扭转的,因此随着两人婚事的走向越来越超出预期,国泰公主也讨厌上了邱静岁。而崔宓因情自尽这件事一出,她更连陆司怀也恨上了。
现在见到害崔姐姐落到这步田地的罪魁祸首,国泰公主忍着没有给她一巴掌已经是十分留脸,谁知道她还自己送上门上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可国泰公主很快看到,自己还没有叫起,邱静岁便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虽然对方的神态尚算谦恭,但这般举止和打她的脸有什么区别?
国泰公主正打算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恶毒女子一个耳光,至少也得给她一个下马威,不然不足以出心中的一口气,然而即便是这样一点冲动,也立刻被外祖家的女眷们给不动声色地拦了下来。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尤家办的是喜事,不想弄成闹剧。另一方面,就不得不考虑到邱静岁即将嫁去高门,实在也是得罪不起。
国泰公主长到这么大,不是没受过委屈,但是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生气。她虽然年纪小也知道,这个火不能发,不然不但得罪尤家,还得罪了卫国公府,再有,就是她必须忍耐的原因——会给崔姐姐带来更多的流言蜚语。
“邱小姐。”国泰公主咬着牙舌勉强算是打了声招呼,然后便把头转向一边,似乎多看一眼都实难忍受。
邱静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摆出一副恳求的模样,又挑出许多大道理来,态度诚恳地祈求道:“……禹城矿户终日所期盼的,不过就是一箪食一瓢饮,官员们也是爱民心切才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糊涂事来,既然禹城被皇上封赏为您的汤沐邑,还请您宽仁怀下,饶他们一命吧。”
如果是其他事,国泰公主或许还能再忍一忍,但是涉及自己的封地,这件事她本来就吃了大亏,吞了好大的委屈,父皇都没敢教训她,如今却要被一个自以为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卑鄙小人说到脸上?!
国泰公主气的脸通红,她不顾周围人劝阻的眼神和话语,毫无礼仪地大声喊道:“你!你以为你是谁?哪来的脸说情?我告诉你,要我饶恕过这帮贪官刁民?你休想!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