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不知道他复杂的心理活动,在傍晚凉下来的风里轻轻咳了两声,她这回在外面待得太久,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于是看了眼成南手中拎着的纸包,笑着解释了一句:“这是给哥哥朋友的见面礼,你快些吃,不要凉了。”
说罢她不等成南回答,摆摆手便转身朝马车走去,等成南好不容易从这突然而来的小插曲中反应过来时,车夫已经一甩缰绳,马蹄踏动,牵着车轮辘辘地向远处行去了。
成南兀自站在夕阳下,手里拎着那一包人家送给裴缜朋友的东西,为难地直蹙眉,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上午才刚和裴缜决裂完,现下就要了裴缜家里人送的东西,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第14章 失而复得
成南站在原地纠结了半晌,还是没有追过去,追不追得上是一回事,追上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说,最终还是拎着那纸包朝庙里走去。
半路上成南便猜到了纸包里大概是什么东西,主要是那浓郁的肉香味着实诱人,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不停地钻进成南的鼻子里,勾得他肚子里馋虫大动,咕噜噜不停地响,再努力地吞咽口水也不顶用,一路上他忍不住用手悄悄捏了那纸包好几回,又贪婪地将沾了肉香味的手指放在鼻子边嗅,馋得眼都有点发酸,但终是没打开尝上一口。
到了庙里,成南直直冲着墙边跷着二郎腿发呆的余不行过去,将纸包扔进他的怀里转身便走,晚一点他都害怕自己后悔。
还没走出庙门,他便听到身后余不行“嚯”了一声,随之是其他乞丐的吵闹。成南没管,出来在庙外空地上坐下,摁着空扁扁的肚子,一边啃白日里要到的凉馒头,一边听着庙里乞丐们哄抢肉的声音。
嘴里的馒头没滋没味,他忍不住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又嗅了嗅,上面沾染的肉味已经散得几乎没有了,成南有些失落,但他心底里又存着点怪异的坚持,想无论那两人和裴缜是否知道,他反正是没有吃他们的东西,就不算是违了约,之后哪怕他们质问自己也有话说。
但这肉闻得着吃不着的滋味,着实是难捱。
余不行拿着咬了半个的鸡腿出来,见成南独自在外面坐着,凑近过去笑问他道:“阿团出息了啊,都能带一整只鸡回来了!哪来的,是不是裴少爷给的?”
他手里鸡腿的香味扑鼻而来,成南难以忍受地转过身去,坐得离余不行远了一些,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余不行的手上看。
余不行一边啃肉一边还在咕哝着问:“你回来前在外面吃过了吧,裴少爷给你买了两只?”
“唉,”他摇头啧啧感叹,“裴少爷可真是个好人,阿团,你能跟他搭上线真是走了八辈子的运,我跟你讲,这人你可得抓住喽,以后少不了你吃的……”
“别说了。”成南蹙着眉,低声打断他。
余不行笑了两声:“说你胖还喘了,最近脾气都大了。”
他扬手扔了鸡骨头,抹抹嘴准备回庙里,站起身来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低头问成南:“你的碗呢?”
这还是一整天里第一次有人注意到他的碗不见了,成南眼圈瞬时又忍不住有些泛红,先前因鸡肉勾起的馋意倏然下去,丢碗的难过又涌了上来。
他低着头没吭声,感受到旁边的余不行一直没走,持续打量着他,成南紧绷着下颌忽然往后一躺,转了个身背对向余不行,手臂挡在脑袋上面,闷声道:“我困了。”
他满是孩子气的举动逗得余不行有些乐,笑了一会儿,余不行又很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回了庙里。
第二天成南从一大早坐到要饭的地儿就开始紧张,总是忍不住地左看看右看看,怕昨天那两人再突然出现,也怕裴缜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做朋友了还要他家里人的东西。
他心里有点后悔,觉得昨天不该将那只鸡带回庙里让乞丐们分掉,不然的话现在还能完完整整地摆在身前,即便裴缜过来他也能毫不气短地把鸡还给他。现在可好,万一裴缜让他赔钱怎么办,他浑身上下所有东西都卖掉估计也凑不出那一只鸡钱,而且那肉他还一口都没吃,这样一想简直更委屈了。
一天时间他的脑袋都快摇成了拨浪鼓,警惕得像是一只面临危险支棱着耳朵的猫,然而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起,裴缜并没有过来。
自从两人决裂之后,裴缜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成南在微黑的天色中站起身,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渐渐落下去,但许是白日里紧张过甚,乍然放松下来后,他竟觉得有点说不出的疲倦和失落。
这天夜里余不行回来得很晚,成南都快睡着了,他才带着一身槐香回来,捏着成南的脸问他:“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