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旁人犹可,李纨既听得懂,又心有忌讳,当时便站起身来:“宝玉,你说的什么话?若叫旁人听去了,可怎么是好!”
“大嫂子竟也糊涂了,这里哪个是旁人?这话又有什么错处?”不等宝玉言语,惜春已然冷声道:“到了现今,咱们也不提‘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倒要将这水,不论清浊,只管一口咽下不成?”
李纨见他们兄妹打机锋,又素日是个不管事的脾性,便索性道:“罢罢罢,原是我糊涂不知道理,你们兄妹且有理,自然能行走天下的。我却是无能的,倒不敢再沾惹。”说罢,她就辞了去。
她一去,惜春也便不在言语,只坐在一旁,似有所想。
倒是宝玉稍觉惭愧,因与紫鹃平儿道:“我们如今也不过是无所能为,只能混说两句发作罢了,你们不必理论。”
紫鹃自然听得明白,平儿也本性聪敏,虽不大通,因素知众人脾性,瞧着内中情景,也猜出了六七分。只这话不好多说,她心思一转,瞧着李纨已去,宝玉惜春又不甚管事的,便索性将前头想起的一件事,这会子便说与紫鹃,也好岔开话头:
“听你前头的话,我倒想起一桩事来,必得说一声的。只是怕你们姑娘未必能料理,倒要问一问你。”
紫鹃便问什么事。
平儿道:“眼瞧着如今已是入秋,转眼便是八月,两边府里既有田宅,每岁都有交租子的。如今那边府里被查抄不假,到底没有一查到底,自然有些事须得咱们料理,这又是一件。因此,倒要打发人去告诉了,后面或急或缓,总将这事完了才是。”
“打发人去倒是容易。旧年因故添了几房人家,都是沙场上有经历的,那边又离着不甚远。”紫鹃道:“只是这等事,终究须得老爷开口发话,方才是个道理。旁的不提,如今这情势,也宁可多留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