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经验和学识,斯特兰奇更加相信直觉——有时候,医生能做的工作就是这样,在有限的时间里,利用有限的了解,应对一个极端复杂的人体。切开皮肤、肌肉和脂肪,之后会遇到什么?全凭天意。
有时候流程顺利,一切正常,病人被推出手术室,三分钟后所有器械同时报警,刚脱下手术服的医生狂奔过来,却只能面对一具还带着温度的尸体。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接受。
成功的手术有着令人心醉的美感,仿佛是在扮演上帝的角色。一切细节都是那么得心应手,每一个步骤都规律如乐章,医生在心里说就是这里切到这个程度刚刚好,而病人的反应会恰好如同医生所料。
有时候,所有经验和学识都在说不该这么做,直觉却在说就这么做;有时候,医生根本没有时间进行思考,只能把一切交给直觉。
好医生,正像是好的艺术家一样,不得不总是让理智跟随直觉。
斯特兰奇信任他的经验、学识和直觉。那感觉仿佛一种神启,仿佛灵魂膨胀,挣脱出肉体;没有任何束缚,也没有任何遮挡,自我在这一刻彻底消融在庞大的外部里,宛如一滴水融进海中,这滴水却又始终与肉体有着一丝联系,于是笨拙、愚钝的肉体得以跟随某种更加恢弘、更加宏伟的东西的步伐……
仿佛那并不是他自己。
仿佛他只是在谦卑地跟随命运的轨迹。
“我对住处的要求不高,你知道,地狱也是一样能住。”康斯坦丁说,“但我们毕竟不是在地狱——哥谭总还是比地狱好些。往房间里添些家具怎么样,亲爱的?我不介意只有一张床,但至少多给我一张椅子。”
“你是说,我们应该一起去逛家居城?”
“呃……”康斯坦丁想了又想,还是说,“对,那个。”
斯特兰奇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