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乎五十的妇人做男人打扮,乍看起来是有些不伦不类,不过颜夫人向来如此,任由言官侧目也不肯稍作更改,常日穿深绯红的常服,半黑白的长发被玉簪紧紧挽住,头顶二梁进贤冠,脚蹬鹿皮黑靴,虽是内廷女官,打扮的比前朝外官还周全。
“往日王爷常诟病相爷门生遍地,自家怎也犯起忌讳来?”
几句话冠冕堂皇,武三思倒有点张不开嘴了。
颜夫人观察着武崇训的反应,看他并没有为武三思开口争辩,想来确是牢牢记着她的教诲,便很欣慰。
她当初自负才学,顶着司马家和颜家两边压力,以寡妇身份入宫侍奉,数十年汲汲营营,外加万中无一的运气,才跟着圣人闯出一番属于女人的艰难天地。
可是一想到将来,银朱难免嫁人为妻,颜家子侄受高宗废后风波牵累,再无入仕可能,颜夫人便苦闷异常,遗憾银朱的天赋才学无处发挥,更难过年迈致仕时,手中权柄无人交托,直到圣人指她为武家子弟教学,才灵光一闪,想到从中挑个人来继承衣钵。
后来这番私心着落在武崇训身上,他人品贵重,性情沉稳,倘若用心培养,定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才。颜夫人越看越满意,武崇训也没有让她失望,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阿耶偏偏是武三思。
颜夫人担心私心沦为把柄,有意疏远梁王府,不过这番矫饰并未起效,官场皆知武崇训是她的关门弟子,京外州府更有传言,走颜夫人的门路上达天听,找司马银朱还不知找武崇训。
武三思很懂得察言观色,也体谅颜夫人的顾虑,斟酌了下说辞,先打包票。
“那孩子我瞧过了,年纪虽小,又是养在外头的,可是论口齿,论心胸,都不比永泰县主差……”
武三思顿了顿,圣人登基时已是古稀之年,喜欢孙儿孙女环绕,宫中养大的郡主、县主足有十来位,内中独李仙蕙爷娘失势,孤立无援,却不知如何得了颜夫人青睐,将独女安排到她的宫房。
“——哦?”
这么一说,颜夫人果然来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