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现在易微的唇角,她夸张地砸吧了一下嘴巴,似乎在回味什么无比美味的糕点一般:“老话怎么说来着,色字心头一把刀, 书呆子, 这把温柔刀可是把你捅得不轻啊!”
要说这阴阳怪气, 隆庆一朝易微认第二, 那便没人敢认第一, 霍子谦当即便羞臊得满脸通红, 诺诺道:“沈兄既是问了, 我便照实答了, 易姑娘你可别拿我开心了……”
“就是,微儿, 老霍跟我一样嘴笨,你别欺负他了。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霍替那南菀姑娘说话, 咱们也能理解。”程彻也急忙为兄弟解释道。
霍子谦闻言,白净的面皮儿更红了,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柳七解围道:“寒江,你可看出了端倪?”
易微方才正恶狠狠地瞪着程彻,如同一只炸了毛的小猞狸,这边厢听柳七问她话,凶狠的表情立刻柔和乖巧起来,看得程彻瞠目结舌:“柳姐姐,方才我在屏风后面倒是听出了些门道。但是,我又没有自信确定我的想法是对的……”
“哦?”沈忘眉毛一挑,感兴趣地问道:“小狐狸还有不自信的时候?”
“因为……不太合常理。”易微倒是难得没有和沈忘顶嘴,纤细的柳叶眉在眉心虬结成一团。
“说来听听。”
“你们还记得那个黄四娘说的她看见殷择善的场景吗?她当时说,她是借着门口的灯光才认出来人是殷择善,对吧?可是后来,那位杨老丈的证词却有些出入,那位杨老丈出现的时候,殷府的火已经烧起来了,而他说的却是,他看见两个黑乎乎的人影冲出了火场,待走近了才看出是殷万福和南菀姑娘,你们不觉得这两段证词很是奇怪吗?”易微道。
沈忘心中暗赞,不愧是小狐狸。可他的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等待着其他人的反应。柳七思索了片刻,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黄四娘口中殷府大门口的灯光,在杨老丈的口供中却消失不见了?”
“没错,如果说黄四娘没有撒谎,殷府大门口有灯光的情况下,杨老丈怎么会看不清冲出来的殷万福和南菀呢?”易微点头应和着。
“那会不会是有人出来吹灭了灯笼呢?”程彻绞尽脑汁思考着。
“不会,我记得黄四娘说,南菀姑娘和殷择善进府后就没有再出来,府门也上了门闩。黄四娘一家三口就在院中吃饭,如果说中途有人出来,那就在殷宅对面的黄四娘一家一定能听到些动静才对。除非,黄四娘在撒谎,殷府门口本来就没有点灯。”
程彻猛拍了一下大腿,赞叹道:“我们微儿就是聪明啊!这都能发现!”
易微面上一红,得意之色从眉眼间一闪而过:“而且,我记得我们赶到的时候,殷府门口确实是没有灯笼的。总不能宅子里烧得乱七八糟,还有人特意出来吹蜡烛吧?所以我觉得黄四娘的证言,至少在这个问题上不可信。可是,我又推断不出她撒谎的动机。”
“是啊……黄四娘没有必要因为这个事情撒谎啊?”霍子谦也是大惑不解,求助地望向始终笑而不语的沈忘。
沈忘也不抻着,当即展颜道:“黄四娘究竟有没有撒谎,或者说黄四娘究竟为什么撒谎,咱们暂且搁置不谈,我再提出一个证词中矛盾,大家来听听看。南菀的证词中曾说到,殷择善那日回家的时间很晚,而且整个人醉醺醺的,脚步虚浮。而我们从子衿姑娘的证词可以推断出,殷择善极有可能是因为在子衿姑娘这儿吃了闭门羹,这才借酒浇愁。所以,南菀所说的殷择善大醉晚归是很合理的一段证词。”
他环顾众人,似乎在观察是不是每个人都消化了他刚刚的表述,继而温声道:“可是,你们还记得黄四娘的证词吗?她当时说的是……”
易家微倒抽一口冷气,接口道:“我想起来了,她当时说那个人影急匆匆地往殷府走去,借着门口的灯光,她看出那人是殷择善!一个人喝得醉三妈四怎么可能还脚步匆匆呢?这也是矛盾啊!”
“所以,这也是你让黄四娘重新复述一遍证言的原因?”柳七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忘。
沈忘颔首道:“不应该说是复述,而是倒叙。一个人如果打定了主意想要说谎,往往会自行架构一个完整的故事,在脑海中推演多次,所以这种情况下,并不容易从他的证言中分辨出真伪。可是,如果你让他把这个编纂的故事倒着说一遍,便极有可能出现破绽。所以,当我引导黄四娘倒着回忆事情的经过时,她故事中曾经‘急匆匆’行走的殷大状,就变成了‘跌跌撞撞’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