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沈忘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惊异之色,原来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蓟州总兵官戚继光!
戚继光的威名这天底下孰人不知孰人不晓,南平倭寇,北抗蒙古,东征西战,几无败绩。明正德以降,名将辈出,可是若论带兵之严整,论练兵之实效,论冲锋之勇猛,论守御之坚固,论军威之雄壮,论声名之响亮,唯有戚继光一人而已。
这般人物,此时就活生生地立在眼前,谁又能不心潮澎湃呢?众人纷纷见礼,戚继光都微笑受之,尤其是在看到沈忘、程彻和柳七三人时,戚继光面上的激赏之色溢于言表,他身旁的姚一元姚大人也捋着长髯笑着颔首,一时间庭院中宾主尽欢,言笑晏晏。
唯有易微的表情有些尴尬,趁着众人不注意,她一步一挪地躲到了柳七的身后。
“寒江”,戚继光早就看见了自家外甥女鬼鬼祟祟的动作,无奈而宠溺地扬声道:“你还欲躲到哪儿去?你舅母问了我多次,你倒好,跟着沈公子和柳姑娘不肯回家。”
易微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楚槐安一眼,把后者吓得差点儿把脑袋塞到地缝里。
在戚继光的要求下,他早就把易微多日来的行程如实相告,不论是趁着戚继光去山海关练兵之际,带着手下的人与临清水匪展开激战,差点儿死在江水里;还是女扮男装妄图混进考场,与天下学子一较高下;又或者是跟着沈忘、程彻、柳七前往大慧寺,把圆印大师存了五年的梅花雪水喝得一滴不剩,这桩桩件件,楚槐安都事无巨细地禀告给了戚继光。
戚继光叹了口气,他一直都拿这个古灵精怪,想一出是一出的外甥女毫无办法,除了安排自己信任的楚槐安贴身跟随之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措施能让外甥女安分一些。
看着外甥女皱眉嘟嘴的委屈样儿,戚继光又有些心软,佯做威严之态道:“我看柳姑娘也是整肃守礼之人,你且跟着人家多学学,好好磨磨性子,只是有一点,可不准给人家添麻烦,行事之前务必要问问柳姑娘的意思,可记住了吗!”
言语之间,竟是默许了易微跟随沈忘和柳七的行为,易微不禁大喜,眉眼弯弯,声音甜甜道:“谢谢舅舅!寒江定多在舅母面前给舅舅美言几句!”
戚继光面色一哂,他畏妻之名满朝皆知,可被易微这样在众人面前点破,还是有些下不来台,当下赶紧清了清嗓子,道:“今日,邀各位前来,确有要事。”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戚继光回首向姚一元府尹点了点头,道:“姚大人,我就不越俎代庖了,你来给大家讲一讲昨夜之事吧!”
姚一元叹了口气,向众人讲述了发生在昨夜的离奇凶案。
却说昨夜京城东隅的一处府邸之中发生了一起凶案,死者是朝廷命官,也是本次春闱的考官之一。昨夜,这位考官独自在书房中习文读书,一夜未出,第二日却被发妻发现死在书房之中,现场极是惨烈,血流成河,更为可怕的是,这位官员的头被砍了下来,端放与自己的臂弯之中。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程彻蹙眉思忖道:“无忧,你不觉得府尹大人说得有点儿像是……”
“像是捧头判官。”沈忘答道。
戚继光和姚一元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有惊喜欣慰之色,戚继光道:“可见此次我们没有找错人,沈公子确实精通断案之道。你说得没错,当夜确实曾有数人看到过捧头判官,此事事关重大,更牵涉朝廷举试,绝不可随意声张。是以,我们才暗中将诸位请来,配合顺天府尽快查出真凶,以防更大的骚乱。”
沈忘拱手,沉声道:“无忧,责无旁贷!”
众人在楚槐安和衙役们的带领下,马不停蹄地赶往发生凶案的府邸。这位官员的宅院并不大,倒是有几分心远地自偏的朴拙之美。大门口,官员的发妻与上了年纪的老管家已经抹着泪迎候在外。
为了防止凶事外泄,宅院中并没有高挂丧幡,亦没有来得及披麻戴孝,只是将将在院中搭了一个简单的灵棚,灵棚之中却空无一人。
“楚指挥,我想先看看死者的尸体。我的药箱还在客栈之中,还请楚指挥派人帮我取来。”脚刚一踏进大门,柳七便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楚槐安点头道:“我这就差人去取。事发突然,姚大人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尸体,只等柳仵作前来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