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已经响起了霍子谦兴奋地喊声:“快看快看,官差来捉人了!”
只见一身形如豹似虎的捕役带着一众小吏向着那窜逃的男子围拢上来,那捕役冲在最前面,一身皂色盘领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腰别一把锃亮的铁尺,方脸豹眼,端的是气势十足。他应该是那一班捕役的头儿,只见他仅凭手势指挥,便如臂使指般让众捕役呈包抄之态,将那褐衣男子堵在中间,包围圈越缩越小,恰如瓮中捉鳖。
程彻见那褐衣男子断无逃脱之能,便当先将摔在地上的白衣女子扶了起来,女子很谨慎地盯着他看,半晌才用手向褐衣男子的方向一指。程彻明白,她是想要回褐衣男子夺走的物件,便也转身看向包围圈中的贼子。
只见那身形高大的捕快主动杀入包围圈,一脚蹬在男子锁骨之上,这一记“锁龙关”又准又狠,动作迅捷,毫不拖泥带水,让程彻也不由得喝了一声采。只一脚,褐衣男子便再也没有了反抗的能力,躺在地上哀嚎不断,抢夺来的包裹也滚落在地。
此时,汇波楼下尚有许多晚归的百姓,这一场争端被大家尽皆看在眼中,见贼子被擒,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喊起好来。
“方捕头打得好!”
“不愧是急公好义方长庚!有方捕头,是咱们历城县的大幸啊!”
在一众百姓的啧啧称叹中,方长庚将褐衣男子像拎一只小鸡崽般揪了起来,丢给跟在后面的捕快们,自己则拱手向赶来的程彻一礼:“多谢义士出手相助!”
程彻本就对这位方捕头的功夫颇为赞叹,此时又见他谦和有礼,心中更是升起亲近之意:“方捕头过谦了,我根本没出手呢,你就把这家伙解决了。”程彻挠了挠后脑勺,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我看方捕头功夫了得,若是得了闲,能不能和我切磋切磋。”
方长庚先是一愣,继而豪爽大笑:“刚才我见义士从汇波楼顶疾步而下的身姿,正自喟叹,巴望着有机会能同义士过上几招,万没想到,义士竟也有此意!我见义士并非济南府本地人士,敢问义士借宿何处,旅居几日?”
程彻见方长庚满口答应,心里欢喜,大声道:“我叫程彻,表字清晏,方捕头喊我清晏即可。我就住在历城县衙,住多久要看我无忧兄弟当多久的官了。”
二人正说着,沈忘等人也匆匆赶到。方长庚只一眼便看到了行在队伍最后,一步三喘的汪师爷,在看向队首的沈忘之时已是一脸肃容,拜道:“历城县衙快班司捕头方长庚拜见县令大人!”
第85章 舜井烛影 (二)
方长庚此言一出, 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拜倒,胆大之人便抓紧机会偷眼观瞧这传说中策无遗算的探花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 铜皮铁骨, 只一眼便能将捧头判官的魂魄拘回阴司受审。可凑近了看,这沈探花也不过是个嘴上无毛,面皮儿白净,长得格外好看些的书生罢了,和说书先生口中异化的形象相去甚远, 男人们便无趣地垂下了眼帘,而女子们的眸中却含了几丝笑意,新来的县太爷可当真是个美人儿啊!
沈忘却是不知道众人的心思,赶紧免了礼, 笑着对方长庚道:“刚来历城县衙, 在下……本官便耳闻了方捕头的大名, 可谓是口碑载道, 众皆称善, 今日一见, 果然不负盛名。”
方长庚面上一红, 告罪道:“属下知道县令大人今日到任, 本该谨首拜望,实在是身负巡逻之职, 这才失了礼数,还请县令大人责罚。”
“谨守本职,何罪之有?方捕头过虑了。”沈忘面上的表情愈发柔和, 令人如沐春风。他安抚地拍了拍方长庚紧绷的胳臂,转而去看那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头发散乱, 只能隐约窥见发丝间泄露出的苍白肌肤,唯有那一双眼睛,灼灼闪亮,透出几分难言的诡异。此时那白衣女子正歪靠在柳七的怀里,对柳七絮絮不止地说些什么。
沈忘走上前,蹲下身,白衣女子见有生人近前,警惕地将包裹抱得更紧了,手指的关节因为过分用力泛出骇人的青色。柳七轻轻拍了拍女子的后背,温声道:“姑娘,你有什么冤屈,尽可对县太爷直言。”
白衣女子猛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瞪视着沈忘,一字一顿道:“你就是新来的县太爷?”
“正是本官。”
白衣女子的眼神颤了颤,犹如风中飘摇的炬火,她动作僵硬地将包裹推给沈忘,嘴唇翕动,白森森的牙齿在干裂的嘴唇间时隐时现:“屠蛟龙,报父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