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 你的意思是, 这鲁尽忠是个替死鬼, 汪师爷和沈大人都是被别人所害?那……那就是说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还说明他很有可能……现在就在咱们屋外游荡,等待着下一个时机!?”霍子谦被自己的猜想吓住了, 三步并作两步从房门边挪开,缩到了程彻身旁。
程彻宽厚地拍了拍霍子谦紧绷的背脊,温声道:“子谦, 你莫怕,有我在, 没人能伤你。”
易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讽道:“也行啊,你们俩就躲在房里陪着大狐狸,我和柳姐姐出去查案,分工明确,倒是清净了。”
“微儿,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程彻急道。
身畔的几人压低声音吵吵闹闹,虽是聒噪,却也莫名温暖。柳七一整夜提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重又落回到因紧张愤怒而灼热的胸腔里。她学着沈忘的样子,出声制止道:“好啦,寒江,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一听柳七喊了自己,易微赶紧清了清嗓子,认真道:“我和书呆子连夜将衙门里相关的人问了个遍,其中我觉得最为重要的是牢头儿和燕隋的证词。”
柳七颔首:“说说看。”
“先说那个牢头儿,他说子时刚过没多久,大狐狸就独自来到牢房门口,说是要夜审汪师爷和鲁尽忠,让牢头儿将二人提出来。牢头见是大狐狸命令的,不疑有他,就依言将鲁尽忠和汪师爷都提了出来,让大狐狸审问。大狐狸说,事涉案件机密,让牢头儿退避,牢头儿也没多想,就到隔壁的门子里候着。”
“那牢房里出了那么大的事端,牢头儿竟是没有听到?”柳七问道。
“这话我也问了,据那牢头儿所言,历城县衙的牢房是仿照锦衣卫诏狱所建,水火不入,声音不闻,哪怕在牢房中大刑伺候,受刑者哀叫连连,旁人也是断难知觉的,所以门子中根本听不到隔壁牢房内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大狐狸有令在先,让牢头儿回避,他便更是一推三六五,放心回门子里斗叶子了。我也据此求证了同他斗叶子的衙役,说得也都大差不差,应该不是诓骗之词。”
柳七点点头,思忖了片刻,方问道:“那燕捕头又是如何说的?”
闻言,程彻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悟道:“对了,无忧曾经跟我说过,汪师爷被抓之后,下一个就该轮到燕捕头了!所以,我一直让兄弟们盯着他呢,难道这件事是他做的?”
易微摇了摇头:“最奇怪的就是这点,我一开始也认为燕隋的嫌疑最大,可据牢头儿说,他是发现出了事后,才着急通知的燕隋,燕隋方从家中赶来的,而我们大家也是被燕隋手下的衙役通知才知道大狐狸出了事情。况且,如果燕隋有了异动,你的兄弟也早该知会你了,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击杀两人,致伤一人呢?”
“说得也是。”程彻低声嘟囔道,接着仰头看着房梁继续冥思苦想,尽力完成着远超他头脑容量的难题。
“燕隋便是咬定了,此案就是鲁尽忠畏罪自戕,死前报复大狐狸和汪师爷,除此之外,他一概不知。而从其余衙役的证词中,也的确能够证实他有不在场证据,是根本没有办法犯案的。但是……我始终认为,应该就是他。”易微摸着自己的下巴,坚定道。
“霍兄,你认为呢?”柳七将目光转向缩在程彻身旁的霍子谦。
“我同意易姑娘的意见,那燕隋嫌疑最大。但在审问的过程中,燕隋有恃无恐,对自己的证词颇为自信,似乎是认定了我们手中没有能指认他的证据。”与其余众人的疲倦不同,霍子谦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兴奋与自豪之色,仿佛只要大家不喊停,他便能为了案子,如磨坊中头顶吊着吃食,眼上蒙着黑布的驴子般,永远勤勤恳恳地转下去。
“证据……”柳七轻声重复着,半晌方才道:“今夜大家都累了,推敲案情也不急于一时,这便散了,回房休息吧。”
案情卡在瓶颈,除了鲁尽忠头上的五个指印,众人的确也没有更多的证据能够推敲,易微和程彻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哈欠离开了柳七的房间,霍子谦踌躇了片刻,见众人没有继续讨论案件的意思,也只得耸拉着脑袋走出房去。很快,房间中只剩下柳七和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沈忘。
柳七强打精神将提前准备好的汤药熬煮停当,晾温了之后一勺一勺喂进沈忘的口中。
柳七一手托扶着沈忘的后背,另一只手微微用力,两指衔住沈忘的下巴向下一掰,昏迷中的沈忘便极其柔顺地张开了嘴。微热的暗褐色液体,顺着雪白的瓷勺一滴滴滑入口中,沈忘的喉结轻颤,汤药便尽数落入咽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