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热了之后,米达斯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放进去烤。他的脸颊被小麦粉蹭得发白,围裙上粘上了不少肉酱和碎菜叶,面包放进去之后,他就在炉子边守着,期间不停地打开木头盖子看面包有没有被烤焦,他很担心第一次做会做不好,因为这是他想给帕帕的惊喜。
过了一会儿,炉子里终于传来面包和牛肉的香味,米达斯一边烧着火一边想观察面包的状态,打开盖子却一下子被烟熏得咳嗽不止,脸上已经不是粉白了,而是这儿一块那一块的灰黑,帕格诺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跑到了厨房里,扒拉着他的裙摆要抱。
米达斯只好解开围裙,倒出坛子里的水洗了洗手,温柔地把帕格诺特抱起来,灰扑扑的脸颊泛起笑容:“早安,帕帕。”
帕格诺特好像又长大了一点,但也有可能是他手臂太酸了,所以感觉帕格诺特比平时重了些。
“咩咩!”
帕格诺特很有精神地和他玩闹,两只前蹄扒在他肩上,头顶柔软的卷毛呼呼地蹭他的下巴,米达斯笑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按住它的脑袋,把它放在桌上:“我去看看炉子,帕帕请乖乖地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喔。”
“咩咩——”
帕格诺特翘起毛茸茸的短尾巴盯着他,看他手忙脚乱地添着柴,看着火,还要时时刻刻观察着炉子里的面包,于是它跳下桌子,去卧室把那枚柏树叶胸针叼出来,扯着米达斯的裙摆让他用这个。
“别用嘴咬呀,帕帕,小心受伤。”米达斯被炉火熏得冒汗,背上都湿透了,他接过那枚胸针,放在手边干净的置物架上,温柔地告诉帕帕,“阿尔忒弥斯大人帮了我们很多,我们都没什么可回报的,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做到,不用去麻烦祂啦!”
“咩?”
米达斯只好叹息:“贪图神的力量会成为神的奴隶,我本来就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怎么能一直使用神的信物呢?阿尔忒弥斯大人又不是我的守护神。”
“咩咩?”
“对不起帕帕,我听不懂啦。”米达斯有些自责,充满爱意的目光代替脏乎乎的手触摸帕格诺特的脑袋,“不过没关系,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吗?”
“我们是家人啊。”
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米达斯自己也不是特别笃定。他不是没有过家人,但是,他总是在被最亲爱的家人嫌弃。
“咩咩!”
帕格诺特一下蹦到米达斯腿上,却因为没有爪子,抓不住,它可以借力跳得更高,但是那样会让米达斯觉得疼,于是它只能掉下去,又一下一下地蹦上来,米达斯知道它想要抱抱,可是他现在浑身脏兮兮的,于是后退两步:“帕帕,别这样!去那边玩,面包马上就好了,我洗完澡再抱你。”
“咩咩,咩咩!”
帕格诺特又不听话了,缠着他不放,米达斯只好先哄它再管炉子,一个是做起来很麻烦的美味食物,一个是需要精心照顾的宝贝,米达斯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一心二用。
本来以为哄帕格诺特需要一点时间,米达斯还担心面包会不会就此糊掉,但帕格诺特只是在他怀里踮起后蹄,可爱地舔了舔他的嘴唇,动作缓慢得像是一种安慰,然后就一下子蹦到灶台,再跳到平地上,撒蹄子跑到院子里跑个不停。
米达斯愣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碰了碰自己被舔过的嘴唇。这早就不是帕帕第一次舔他了,今早上还有更过分的,可是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帕帕的心。
帕帕也很在乎他会不会受伤,也很关心他有没有难过,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安慰他。
帕帕也很爱他。
他正在被唯一的家人爱着。
一想到这一点,米达斯就忍不住想要流泪,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样在一只小羊这里轻易地得到了。可是他并没有什么可以给它的,如果有一天帕格诺特想要他把心剖出来喂给它,他想他会这么做的。
最后面包还是烤焦了。
米达斯觉得自己真的很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连烤个面包都这么费劲,帕格诺特跟着他真的很辛苦。可是帕格诺特却不这么觉得,它看着刚出炉的两个一大一小的面包,两个面包上面都刻着漂亮的花纹,大的那个刻着一对羊角,散发出肉味和麦香,小的那个刻着一整只小羊,没有肉馅,看起来软乎乎香喷喷的,虽然表面有点焦,但一点也不影响食欲!
米达斯坐在凳子上,捂着鬓角十分沮丧,小羊却已经咬开小羊面包的表皮,一点点地啃食起来。他看着帕格诺特,帕格诺特也看着他,一人一羊对视了半天,最终米达斯忍不住破涕为笑,抱起小羊又心疼又埋怨:“怎么都不挑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