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铜制的手炉散发着阵阵暖意,炉中新填的银丝炭是太子前两日才吩咐送来的。姜蕙将车辇帘门留着的一丝缝隙拉得大了些,右手一下一下拂过小腹,安抚着腹中的小生命。

到得建章宫,宫内已经挤满了人,东宫等人被带到偏殿等候。

前面隐隐传来哭声,多是女子声音,姜蕙望着檐下点着的宫灯发呆,她明白,这些后宫女子的一生,已经随着宾天的皇帝一并消逝了,从今往后,皇城西北角的慈安宫、远在宁首山的皇陵,或是宫外的寺庙道观,便是她们最后的容身之所。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她以后,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姜蕙双眸一凝,她绝不愿如此。

天色渐渐亮起来,建章宫里肃穆威严,有小太监悄无声息过来传话,太子妃略一点头,带着众人前往正殿参拜大行皇帝。

殿内跪满了人,太子、大臣、后妃、皇子宗亲……姜蕙看到母亲和幼弟在人群中朝她投来的担忧目光,只来得及点头示意,便扶着肚子,小心地往下跪倒,身后胡承徽搀了她一把,她低声谢过,衣料摩擦的声音渐渐消失,上首传来左丞相低沉的宣诏声——

“朕受皇天之命,绍膺大统,定祸乱而偃兵,抚生民于市野,三十有一年于兹矣……太子晟,淑妃赵氏所出,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即尊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姜蕙低头伏身,感觉到身侧王氏有片刻的屏息,余光瞥见她拉着小郡主的手微微攥紧,随后太子萧晟含着悲意的沉稳声音在耳边响起:“皇父甫崩,孤才思短涩,能犹不足,安能立?”

这是第一次辞让了。姜蕙头低得更深,依照古礼,向来是要三辞三让的。

果然,听到萧晟的话,左丞相躬身便拜,口里念叨着“太子德行俱佳,勿要妄自菲薄,请即皇帝位”诸如此类的话,声音中带着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