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笑了笑,说:“该换尿布了。”
我便把孩子交给她。
婢子的动作很娴熟,换尿布的过程孩子也是不哭不闹,我站在旁边看,想向她学一学,也能替我的小七换一换尿布。
我看着看着,竟发现这孩子是个女婴。
婢子见我神色异常,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苦笑道:“她模样不好看,又黑,许多人最初都以为她是个男娃娃……”
我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这孩子从外貌上看,实在没有什么可夸的地方,最后只好说:“身体康健就好,容貌不过是锦上添花。”
婢子被我安慰到了,笑起来。
在这里呆了一炷香时间,我承诺每日会送几次羊奶过来,便向她道了别。
我回到院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从暗道通往小七的房中,趁守夜的丫鬟在打盹,在小七床边守了她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这几日我和婢子轮换着照顾她的孩子,她去给小七喂奶,我便留下照顾她的孩子。经过连日来的相处,婢子对我也很是放心,以前喂过奶就匆匆地回来,如今她也会哄一哄小七,对待小七也没有了一开始那样的敌意。她有时也会在小七房里留宿,因为婴儿的饭食时间并不稳定,有时三更半夜也会起来吃奶。她留宿在小七那里,我便留宿在浣衣坊。
我必须确保她的孩子也有人照顾,且不受一丝一毫的损伤。
又过了几日,乳娘回来了,婢子也就不用隔三差五地跑过去喂奶,我也不必再分心照顾她的孩子,只要全心全意保护我的小七即可。
连着照顾了几日,那孩子竟也对我生出了感情,婢子说自我走后,那孩子便哭闹不止,饿极了喂她奶她也不喝了,头先婢子以为孩子吃惯了羊奶吃不惯母乳,换了羊奶喂她,她依然哭闹着不吃。
说来也怪,我一去,那孩子便不哭闹了,吃奶的时候,那双澄澈的眸子便安安静静地瞧着我。
婢子笑起来,对我道:“她很喜欢你。”
此后,婢子隔三差五便央求我去瞧瞧那孩子,我若不去,那孩子便不吃不喝。头先几回我去了,可次数一多,我便也有些烦了,我并没有多喜欢孩子,我欢喜小七,不过是因着她是楚思的转世,我欢喜的只是楚思罢了,她这样日日缠着我,也惹我厌烦。
有次喂完了奶,我谎称自己辞了贾府的差事,要回老家去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婢子神情惊愕,问我为何走的这么急,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我说兄长病危,须得回乡照拂,日后不会再踏足扬州。
婢子有些不舍,看了眼襁褓中的女婴,眉宇之间踌躇不已。
我知她在想什么,那孩子见不着我,恐是又会哭闹,可我与她们母女二人非亲非故,哪有照料一辈子的道理,这么小的孩子能记得了多少事,哭过几日也就忘了。
我万万没料到,那孩子才不足一岁,脾气竟然那么倔,在我走后那几日,日夜啼哭不止,竟生生的将嗓子给哭哑了。
这件事我也是在多年后才知晓的,自打那日分别后,我便有意避着那母女二人,贾家府邸非常之大,我若有心不出面,那婢子也是寻不到我的,再者浣衣坊的女工,无事也不能轻易到主人的堂屋那头去,她想寻我,更是大海捞针。
就这样,我日日在暗处守着小七,小七的身子也一日日地拔节长高,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生过病,也从未受过伤,唯一一次受伤还是她在院子里用木剑同几个下人玩武林盟主选拔的游戏,结果手被剑柄上没处理干净的木屑给刺到了。
她的哭声几乎把府里大半的人都给引了过来,制作木剑的二哥贾来财也被父亲贾富贵训斥了一顿。
我夜里去看她,瞧见她手上的伤口,可把我给心疼坏了,但回头想了想,这孩子也未免太过矫情,那木刺不过鱼刺大小,挑出来后,伤口没两个时辰就愈合了,可她那哭声撼天地泣鬼神,势要把整个府里的人都引来不可。
于是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对她呵护的太好了,若她将来没了贾府和我的庇护,定是如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人宰割。
我心里这么想,却还是将那几把木剑,以及她平素会触及到的东西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渐渐的,我发现我错了,她当真被贾府给宠坏了,我没想到她年仅十一岁,就开始仗势欺人,不,说是仗势欺人还算轻的,她竟以活人当靶子,让他们在靶场四处乱跑,供她练习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