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起她的脸, 表情冷冰冰的,却还是下意识避开她的伤处:“往后, 还打不打人了?”
她一个劲地摇头,涕泪横流道:“不……不打……不打……你别打我了……”
她仿佛真的被我打怕了, 身上抖得比我还厉害, 为了让她深刻地记住这顿打, 我警告她:“你若再这样无故害人,我就……就……”我咬牙道, “将你打死。”
我说出这话时,竟意外地松了口气,当我知道她做出那样的事,恨不能就这样抱着她,跟她一块死去,也好过这样一世一世地纠缠,一世一世地痛苦下去,我许是病了……
她“哇”一声哭出来,眼里充满了对我的惧怕之色,挣扎着想要逃离我,我却不让她离开,用力将她按在怀中。
我将她带回了府里,照顾了她两日,见她的伤口已无感染的风险,就去浣衣坊了。接下来一段时日,我再不去堂屋那边,专心留在浣衣坊照顾哑女。
听浣衣坊的女工说,哑女自从醒来后,一直不让她们帮忙上药,伤口过了好几日都没有好转,我问为什么,女工叹气说:“可能娃害羞吧,真是……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小时候穿开裆裤都见过,也不晓得有什么可害羞的,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
我把药接手了,进入屋内,见哑女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蹙起眉。我先是探了一下她的脉搏,见她无事,方轻声道:“你的伤需要换药,否则容易感染,我尽量避开不看,行吗?”
她听到我的声音,身子很明显地抖了一下,既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我只当她是默许了,便让人准备一盆热水和干净的毛巾来,将门掩上,才小心地替她将裤子褪去。
解开绷带后,我怔了一下,她这伤比我几日前见的好不了多少,有部分甚至开始流血化脓,若再拖下去,可能会危及性命。
我不知怎的有些生气,斥她道:“你怎么这么倔,前几日为何不换药?”
她自然是不能回我的,只把头歪到里侧,并不看我。
我变得啰嗦起来,上药消毒的过程我同她说了伤口感染的危险性,以及处理完伤口的注意事项等等,见她毫无反应,还反复地提醒了几回,如此,我从进来到现在,一张嘴就没停过。
说着说着,我倏然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瞬时静默下来。
抽泣声起了个头,仿佛就歇不下来似的,从一开始低低地抽泣,到后面一噎一噎地抽泣,最后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她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受到的委屈,且是天大的委屈。
我这才想到,这是一个刚刚丧母的孩子,她甚至无法下地去祭拜她的母亲,她该是委屈的。日后她在这座宅子里又该如何自处呢,贾府的人定不会善待她,她才十一岁,出了贾府,更加难以存活下去。
我从腰间取出手绢,想要替她拭泪,她又往里侧了侧,好似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脸。我想到她脸上狰狞的伤疤,抿了抿唇,只是将手绢递给了她。
我将屋里稍作收拾了一下,端起装着血水的盆,道:“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她哆嗦了一下,仿佛要侧过来,却只是略微动了一下,便又躺回去。
我推门出去了,将盆放在外面的台阶上,又返回来,问她:“想让我留下陪你吗?”
她脑袋动了动,仍是同刚才一样,略微倾了一下,我不晓得她这是允了还是不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回我院里去。
我今晚没去看小七,因着我的气还没消,不大愿意见到她,第二日我也没有去她哪里,第三日第四日,连着好几日都没有去,这段时日我留在浣衣坊全心全意照顾哑女。
那晚我同她说第二日还会来,她竟给自己戴上了一个黑色的面纱,似乎很不愿意在我面前露出她的脸。
我心里有些异样,表面却若无其事,有时还会透过那层面纱,偷偷窥一窥她的脸。她不让我瞧,我偏要瞧。
她十分敏感,察觉到我的注意力在她身上停留一会,就侧过身,用背对着我。
我有些尴尬,放下筷子,心说不看就不看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看。她见我放下筷子,立马拿了一双新的递给我,我失笑道:“干嘛,我筷子又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