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迁从来没有和林愿说他在做些什么,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他满身鲜血,满身腐臭味道,只有在林愿面前,他才觉得自己稍微干净了一些,稍微像个活人了。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江迁的手其实是抖的,连刀都差点没握住。可是他没有露出丝毫端倪,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是已经做惯了这种血腥事。

杀完人后,他从诏狱阴寒冷湿的刑房,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外面。

月色正中,霜寒露重,这是金陵从未变过的寒秋。

明月清风如旧,江迁抬头看着那一轮清幽冷月,死亡和仇恨化作漆黑的枷锁,缠绕在他的身上,重如山峦。而他却不能放下分毫,只能背负着这份沉重,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到他不堪负重,被压倒的那一日。

抬起手,诏狱门口的灯笼都比其他地方要冷些,落在他的手上,让他可以清晰看着。

这只手有些苍白,有些虚弱,甚至并不算有力,这是一只握笔书文的手,这是寒窗十年的手,这是曾经拿下金科榜首的手。

江迁年少时,立志如父亲一般为朝廷效力,为天下百姓请命,可是此时,他的这双手上满是阴诡算计,甚至还沾染上了人命。

他读百家书,明先人圣贤之理,求的是安邦为民,留清风傲骨于世间。如今,清风不存,傲骨损折,他的这只手,这只本应该握笔的手,拿起了杀人的刀,变成了一把杀人不眨眼的刀。

江迁刚才在诏狱中已经净过手了,净得极为干净,可是此时,江迁却看到自己满手温热鲜血,是刚才那人的鲜血,是刚才那人鲜活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