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的血液在地面上已经生了根,隔了几百年的时光,谢寒洲还是嗅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腥甜刺鼻的血腥味,混着恶心的肉汤味。

玉随安承担了谢寒洲的过去,一并承担的还有他的痛苦,他的畏惧,他的愤怒,他的怨恨,以及深埋在心底深处的漆黑与恶念。

把痛苦和过去,从身躯里分离出去,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同时,这也不过是在剜肉补疮。

林愿的那一声谢寒洲,仿佛一双双无形的手,张牙舞爪地朝谢寒洲伸了过来,死死扼住他的咽喉,甚至在拼命往他的身体里钻。

那些手无一例外,都是瘦骨嶙峋,单薄伶仃的手骨外面裹着一层松弛下来的皮肉。

那是亡者的手,整座寒洲城的亡者,都在拉扯着这座城市唯一的幸存者,想要将他也拉入那一片死亡的无间。

他们死在这里,谢寒洲也应该死在这里。

这是一座死城,一座被抛弃的城市,这里不该有幸存者,不该有的。

一个人的死亡,有些时候都可以压垮一个活着的人,四十万人的死亡,带来的是比黑暗更加深沉的黑暗,比地狱更加残忍的幽冥。

谢寒洲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他在心中默念三千道藏,希望熟悉的道经可以给他一些平静,给他一丝安宁。

但是在寒洲城,在这座被修道者放弃的城市,三千道藏平不了四十万人的死亡,也平不了谢寒洲心中的阴影和黑暗。

他无法说服自己,他的道心上阴影不断生出。

如果当初玉清宫带他离开北域之后,让他像个普通人,生老病死,他会感念这份救命之恩,活着……然后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