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帆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安,却没有急着出言安慰。叶汶殊实在太爱钻牛角尖,对付他这样的性格,嘴上再怎么劝都是没用的,唯有下猛药,才可能有成效。
顾瑜帆没有开口,叶汶殊更不敢开口问,黄昏褪尽,只余下暮色,车里的光线暗淡下来,再加上外面寂静荒芜的山丘,气氛越发紧绷,叶汶殊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姐姐去世到现在,每年清明他都会来烧纸祭奠,唯独今年,前不久清明刚过,那时候顾瑜帆在警局忙碌,加班加点,连家都回不来,没法亲自来墓园,便把扫墓的事情拜托给他,可是他……却瞒着顾瑜帆,没有来墓园。
不是因为不想为姐姐扫墓,而是因为心底的那份愧疚,让他不敢站在姐姐的墓碑面前,生怕被姐姐责怪。
虽然顾瑜帆不许他那样想,但是一看到姐姐笑容温柔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象若是姐姐还活着,和顾瑜帆结婚生子,恐怕会笑的更开心的样子……一旦想象,就更是无法释怀了。
顾瑜帆把车子停在山下的停车场,拉开车门,去墓园管理人那里买些小花圈和纸钱,叶汶殊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下车,欲言又止的看着顾瑜帆的背影。
清明节刚过不久,想必墓园还没有清理之前来扫墓的人留下的东西,要是现在他们上山去给姐姐扫墓,顾瑜帆就会发现他清明节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来……
叶汶殊脸色苍白,心里满是惊慌,却说不出阻拦顾瑜帆的话。最后只是用力闭了闭眼,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就算顾瑜帆发现了生气,也是应该的,是他做的不对,连清明节都不来看姐姐一眼,太不像话。
顾瑜帆拎着一大袋东西出来,一抬眸就看到他脸上神情不对,不由疑惑,问道:“小殊,怎么了?是不是下午累着了,还没歇过来?”
叶汶殊无言摇头,低声道:“哥,我……怎么忽然要来看姐姐?”
顾瑜帆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道:“先上山再说。”
叶汶殊很想说自己不敢上山,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责内疚极了。清明节是悼念已逝亲人的时候,姐姐去世前坚持要葬在江都,不肯回老家,就是为了留在江都守护他,他却因为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没有来看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要是现在再不肯上山,那他就真的是无情无义,连畜生都不如了。
想通之后,叶汶殊反而有了几分释然,他本来就是坦荡澄澈的性格,就算做了错事也不至于不敢承担,要是顾瑜帆真的生气责怪他,也是应该的,他一定好好道歉,把对不起姐姐的都加倍偿还。
看他脸色好些了,顾瑜帆才放心了些,带着叶汶殊爬到半山腰,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叶汶柳的墓碑。
他虽然因为工作繁忙,不是每年都来,但是对已逝未婚妻葬在哪里,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绝对不会找不到。
只是当他看到叶汶柳墓碑前空荡荡的一片,还是愣住了。
叶汶殊有些艰难的开口:“哥,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今年清明节,我没有来给姐姐扫墓。”
他以为顾瑜帆会暴跳如雷,可出乎他意料的,顾瑜帆却没有立刻有什么反应,而是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问他:“你那天休假,为什么不来?”
叶汶殊垂眸看着墓碑上,姐姐温柔浅笑着的模样,心里一片酸涩,再也没了钻牛角尖的别扭,坦诚道:“因为我不敢面对姐姐……今年和往年不同,我和你在一起了,我担心……怕姐姐知道了会怪我,所以就不敢来。”
他把头埋的低低的,顾瑜帆只能看到他黑漆漆的发顶,听着他虽然坦诚,却满是愧疚和自责的一番话,顾瑜帆心底就算有天大的不赞同,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他知道,叶汶殊绝对不是不爱叶汶柳,恰恰相反,他是太爱自己的姐姐了,所以才会总是做出奇奇怪怪的错事,总爱在细枝末节上较真。
他们能够在一起,的确是因为叶汶柳的“成全”。
这成全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也不是谁有意为之,而是命运的安排,如果叶汶柳没有生病,没有永远的离开,那现在和他并肩而立的,就会是叶汶柳,而叶汶殊,大概会一辈子都守着自己那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思,连一丝一毫都不敢泄露。
但是叶汶柳走了,她带走了太多美好和值得期待的未来,却也带给了他新的人生伴侣,成全了叶汶殊的一生。
其实不只是叶汶殊,就算是他,也无法说自己对叶汶柳毫无歉疚。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没法践行当初生死相随的承诺,总是让人心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