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腰轻轻拈起绢面一角,只见上面绣着一匹骏马,活灵活现,脚底奔腾,尘埃四起,真如同掠过他们面前一般,严霁楼帮她把绢面掉转,原来那背后竟不是杂乱线头,而是丛丛牡丹,云蒸霞蔚,国色天香。
绿腰惊呆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严霁楼告诉她,说这是双面异色绣,苏绣里面的一种,取百家之长,又独领风骚,风格精细雅洁,最近更是汲取了文人画中的灵感,不拘世俗之物,山水、花鸟、佛像等画作皆可作为苏绣的绣稿,甚至诗词歌赋亦可作素材,用黑绒绣出草字来,字迹轻重、转折、勾踢、连断,皆与名家书笔无异。
绿腰不觉听得入迷了。
她只知道用针线纳鞋底,做衣服,最近绣的唐卡,还是听从昭觉寺的喇嘛所为,主要是为了挣些零钱,现在看来,竟然真有人把它当一门学问在做,而且还是这样浩大深刻的一门学问。
严霁楼见她若有所思,又说:“不光是当作赏玩之物,当地农村家家养蚕,户户刺绣,到处都有以丝线绣品命名的街巷,绣线巷、滚绣坊、锦绣坊、绣花弄等坊巷四通八达,城里面丝绣生意异常繁华,甚至出往海外各国,稍微有点手艺,都能以此立业,当地甚至有女子负责养家糊口,男子反过来操持井臼抚老育幼。”
绿腰听闻此更为惊骇,仰起脸,微微掀开罩在脸上的帽子,痴痴看向严霁楼,“真的吗?”
严霁楼说:“嫂嫂忘了兄长曾送给你的丝线吗?那便是我在织绣坊买的。”
绿腰想起来了,那线确实好,她用它做了一件小衣,轻薄如蝉翼,除了针线之外,当时严青还经常给她送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原来大多都出自严霁楼这里。
打铁趁热,眼见说到重点,严霁楼终于说出酝酿已久的话:
“朝廷派官素来有同乡回避的规则,按照前几年的惯例,到时候我多半会被放到南边去做官。”